从爱斯国回到银河世纪实验所,已看似安然无恙地过了好几天。类人的情况虽没有好转也没有任何可以遏止的方法,但是像在爱斯国那样发生的大面积混乱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再次出现过。可只有这些并没有让J博士觉得稍微安心,他把自己反锁在工作室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没有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可所有的人都知道大战在即,包括没心没肺的炎上。
尽管不了解J博士用了怎样的方法说服润下与他们一同回到银河世纪,但能天天看到自己心目中女神的这个事实是让炎上觉得成为火行使者以来最棒的福利。他每天阴魂不散地腻在润下身前身后,不管坐多少冷板凳吃多少闭门羹都一如既往、乐此不疲,一幅“我贱故我在”的标准嘴脸。
O博士又来造访过几次。每次也都是疾步匆匆地径自走进J博士的工作室,然后行色匆匆地踏上UFO,正如诗里说的那样——他悄悄地来和走,一片云彩都不带走。
炎上有时心血来潮想在女神眼前展现展现自己故作幽默的调侃功力,都屡次不得逞。O博士视他如空气,不理睬他的嘲讽和讥笑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小伎俩。
每次的这个时候,炎上都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淹没了他,让他生不如死地想找个洞钻进去。没过几天却又是故技重施,自我鞭笞,悔不当初。
润下几乎从住到这里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永远是一幅冷若冰霜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任凭炎上怎么死皮赖脸死缠烂打都没有混成个熟人,这也让他觉得自己没白爱上她。她蓝色的瞳孔里像是有着永远都散不开的雾,永远湿气重重。
J博士一声不响地把自己变成工作狂,O博士不苟言笑地把自己当空气,好不容易身边有个大活人还死活都不讲话,炎上再怎么没心没肺都觉得无比压抑,连同与朱雀特殊的散心都缓解不了这种苦闷。
“迟早是会变成疯子的”是他对自己下的最后通牒。他的寂寞,无奈,疑惑,纠结,遗憾,责任等等无一不像一把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剐着他的肉。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是非常痛苦的。
“喂!老头儿!我跟你说,我受不了了……”
炎上从朱雀的背上跳下来,一把推开实验所的大门,满脸怒气和委屈地冲着J博士的工作室大声嚷嚷着。
“臭小子!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又发什么疯?”
J博士像闭关苦练的得道高僧终于练成顶级武功后一身轻松地出关那样正以平常悠闲的姿态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手里似乎还摇摇晃晃地举了杯香槟。
炎上一见J博士的真容,顿感“天无绝人之路”,积攒的怨气也顷刻化为乌有。
他嘿嘿乐着,“呦,老头儿!今儿个是什么风啊,怎么把你吹出来了,这初来乍到的,令小的很是惶恐啊!”他没正形地像是不懂规矩的野小子,摇头晃脑地夺过J博士手中的酒杯,然后豪放地仰头一饮而尽,还假装捋着胡须,装模作样地咂咂嘴点评道“好酒啊,好酒。”
“不是你这臭小子哭着喊着要找我吗?怎么现在又不需要了?那好,反正我还有……”
“我爸爸,是个怎样的人?”
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止在这一秒。
J博士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而不知所措。
炎上一脸严肃,眼睛贪婪又偏执地盯着他的身影。
就连沉默寡言的润下都被这突现的紧张气愤深深感染,她复杂的目光在面前这两个男人身上犹疑不决,不知道是该就此沉默下去才好还是默不作声地离开才好。没有一个妥帖的办法,只能干坐在那里,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J博士没有动,意味深长地直视着炎上恳切的目光。
“他死了吗?”
炎上把头埋得更低一些,声音也透露出几分委屈。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正惴惴不安地颤抖着,四肢冰凉。
“你会是他的骄傲的。”
J博士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隐忍在眼眶里不断打转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虽然没有针尖对麦芒的争执,没有可取的信息内容,J博士所谓的回答也没有减轻他心里的疑惑,但他还是觉得天旋地转,放佛整个世界的力量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哭,不是懦弱,不是痛苦,也不代表着失望。他哭了,只是情绪突然不受控制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越想用力抓住某件东西,他从你手里滑落的速度便越快,“事与愿违”也许是对他此时心境的完美阐释。他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安静地走出了实验所,心乱如麻。
“为什么不告诉他?”
润下从桌子上拾起一份报纸,心不在焉地翻看着。
“你知道些什么?”
J博士回过头来,睁大眼睛望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可能,不可能”的自我欺骗。
“所有的。”
润下无所谓地回答。
“不可能。”
J博士脱口而出,因为太过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无遗。
“五行使者代代相传的除了有关能量石的记忆还有他们见不得光的秘密。”
润下迎着J博士火热的目光,肯定地回答。
“你打开了那些秘密?”
J博士全身绷紧,他重新打量着润下,对这个看起来很单薄的姑娘心生敬意和畏惧。如果没有多年征战的经验,没有十足的能量天赋和决绝的勇气,别说是打开这些秘密了,有些资质不足的使者甚至一生都不会觉察到这秘密的存在。没想到,一个刚刚苏醒过来的弱女子,竟有这么高的天分。
“只有一点点。他的爸爸和那个叫做黑泽的恶魔……”
“够了!”J博士生硬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整个身体有在颤抖,“不要告诉他。”他痛苦的样子像是受到了最痛的折磨。
润下点点头,她望着炎上已经离去的方向,脑海中是他清澈的眼眸。
他的眼睛和他父亲是那么相像,以至于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都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那些她没有经历过的,黑暗的,漫长的苦痛都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再次卷土重来,一层一层剥蚀着她的血肉。
其实对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在耿耿于怀的同时也毫无办法。不管她如何努力地试图去靠近那些封印在身体里的伤口,看见的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红色和杂乱无章的片段。尽管有些人不肯承认,但是她知道五行使者的历程远非流传在人们口中的那么纯粹。它完美奢华的外衣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毫无破绽的面具底下定是溃烂结痂的伤口。
至于那个秘密是什么,与炎上的父亲有什么关系,润下现在还不得而知,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切还只是初露端倪。
遥远的天际线边缘,炎上趴在朱雀丰满的羽毛上痴痴地看着天空的轮廓在视野里蔓延。
J博士一如从前的强硬态度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原本以为在自己成为火行使者之时,就是他口中所谓的时机恰巧之际,却不曾想发生了这么多以后,唯独这一点始终停滞不前。
“死老头,臭老头!那是我爸爸,又不是你爸爸,你藏着掖着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他不甘心地抱怨着,眼前浮现出J博士不苟言笑的脸孔,他对着一团空气一拳一拳狠狠地砸过去。
“呜——”
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像坦克一样稳稳有序地压过来。
他不耐烦地堵住耳朵,只见一架架完整武装堪比F-22但远比F-22更先进更吊的战斗机排成方阵向着科里沁岛的方向飞去。他警觉地坐起身来,看到离他最近的一架军绿色庞然大物的机翼上赫然印着“F-222”的字样。
“第N次世界大战?”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F-22型号战斗机是由美国开发的世界上第一种也是唯一一种投入生产的第四代超音速战斗机,这是他在电视机里军事频道了解的。可这个F-222只看外观就比F-22要牛逼多了,而且这浩浩荡荡的阵势大有一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迈气概啊。另外,它们竟然都向着科里沁岛的方向进发。
这要是搁平常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F-22一下倒头栽进海里,他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此时不同,他拍拍朱雀的头,朱雀随即回旋掉转方向若隐若现地跟在后面。
跟了一段距离之后,炎上发现无形中这些战斗机已经将科里沁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
“不好!”
他在心里大叫一声,朱雀猛地一个俯冲,他们落在银河世纪实验所外面的空地上。
“快出来,快出来!这个岛要完蛋了!”
气喘吁吁地冲着实验所就是一顿狂喊。
话音还未落地,一枚导弹已经轰然落地,安静的小岛即刻炸开了锅。
大难临头各自飞,岛上的居民满眼恐惧地慌了神,不知道该藏到哪里去。有已经葬身火海的,有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有伏在死去亲人身上失声痛哭的,还有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海里扑腾了几下消失在水面的。
“怎么回事!”
J博士急急忙忙跑出来,看着天空里乌压压的情势和几近废墟的小岛,痛心疾首地走来走去。
“快跟我到飞行器上去吧。”
鬼都不知道O博士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个喧嚣声一片的小岛上,炎上觉得他此刻的港台腔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那岛上的居民怎么办?”
J博士满眼的顾虑。
“那我们也管不了了,飞行器系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带走的。”
O博士用无可奈何又充满歉疚的声音弱弱回答着。
“你们先走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一直没出声的润下突然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地把炎上拉了出去。
“喂!你要干吗?喂!你别搞笑了!”
站在这战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战场中央,冒着分分钟都能被炸成拼图的危险,炎上着实不晓得这位冰山美人拉着他要做些什么。即便是殉情,恐怕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