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离开
黑夜。
天空之中的滚滚浓烟笼罩着一切，除了能勉强看到模糊的月亮外，剩下的，就是远处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和那遍地即将熄灭的火光。
整个帕克那市，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
距离埋葬瑶灵的母亲，已经过了三天。
怀抱着已经被砸烂得只剩半边的铁桶，我将铁桶送到坐在一块斜插进地面的天花板上的瑶灵面前。
喝点水吧。
听到我的声音，瑶灵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似乎恢复了那么些神采，接过我手中的变形的铁桶，举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喝着。
我心中略微舒了口气，从开始的终日不吃不喝，到今天，瑶灵总算是在我面前吃下点从废墟中捡来的罐头食品以及喝了点水。
三天来，我带着瑶灵回到了我家院子，除了看守着呆滞的瑶灵，我从未远离过自家一公里的范围。
因为我害怕，害怕满地相同的废墟让我找不到方向，害怕稍一走远，便迷失了原来的地方，即便我有让时光倒退的能力，也只是短短十分钟而已。
更何况，或许父母会突然找回来，要是他们看不到自己怎么办？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看着瑶灵，在周围荒无人烟的遍地废墟中，在原本是自家院子旁的街道上，等候了整整三天。
时不时，碎石从周围坍塌而形成的支角上滑落，都让我以为是有人来了，惊喜地看向背后，然而却发现那处空无一人，有的只是空气中漂浮着的灰蒙蒙的厚重尘埃。
我想，父母可能离开了这里。
可是心中无数次的期盼还是令我舍不得离开自家范围一步。
然而就在这时，瑶灵开口说话了。
这是她三天以来，第一次开口，干裂的嘴唇肮脏的面庞，似乎恢复了那么些神采的眼神看向我，声音嘶哑而小声。
古然，我们走吧，去找其他人。
我愕然，没想到三天以来她第一次开口就是让我走，让我离开家！这怎么可以，万一父母就在我离开的时候找回来呢？
我紧皱着眉头，眼神肯定的摇头向她表决：
不，我要在这等。
瑶灵平静的看着我，嘶哑的人声在安静的废墟中显得是那般突兀。
走吧，我父母也死了、、、、、、
瑶灵的话，让我原本渐渐平静下来的内心燃起了丝丝愤怒，我语气愤怒的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父母没死，他们只是离开了！
声音显得有点大，在安静的废墟上竟有了小小的回声。
那就去找他们。
回答我的依旧是平静得可怕的语气，但这平静的语气，却打破了我三天以来满心的期盼。
我以为我不会像瑶灵一样软弱的哭泣，但听到这句话，像打碎了我心中仅存的什么东西，我感到有某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被丢失的感觉，浑浊的泪水顺着我肮脏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满地的碎石堆上，消失不见。
瑶灵只是平静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周围的浓烟是多么的刺鼻，灰尘太大，以致于我哭了好久好久，都没能停下来。脑海中浮现的，是父母看着我满分成绩单时对我说再接再厉的笑脸，是父亲在生日时，怪唱着生日歌而我在一旁鄙夷的场景，是妈妈在厨房烧菜，大叫着，古然，吃饭了的场景、、、、、、
太多太多，多得好像身旁空气中漂浮着的厚重灰尘一样，吸入我的肺里，引起我剧烈的咳嗽，呛出满脸的泪水。
忽地，我感到有人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古然，我在这。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我呜呜的呜咽声在安静的废墟上徘徊，似乎，我身边只剩瑶灵了。
紧抱住瑶灵，我感到从她身上传来的体温，让我觉得不那么寒冷。
瑶，瑶灵、、、、、、我抽泣着紧抱她。
嗯。瑶灵轻声回应我，同样紧紧抱着我。
我们走吧。
痛哭之后，我心中明白，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寻找，或许真的能找到父母也说不定，哪怕找到些活人，对于此刻的我们来说，也是好的。
在硝烟弥漫，遍地废墟及周围已经燃烧了整整三日，即将熄灭的零星火光映照下。我光着膀子，而瑶灵穿着我那已经快要变黑的白色衬衫，离开了我生长十六年的熟悉地方。
那是一个叫家的地方。
一个拥有着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
两天后，在我和瑶灵走走停停，不断翻找着废墟中能用的物品，顺着枪声寻找着幸存者时，我们搜寻到了一个野营时用的完好的大背包，将一路上捡到的能吃的罐头食品，残破冰柜里找到的尚且完好的饮料收集起来放到背包里。
而我，也找了件完整的衬衫穿在身上，至于瑶灵，我能看到她眼中渐渐恢复过来的神采，那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或许，她比我想象中要坚强的多。
四周满地的废墟远远比我原先的料想要可怕的多，仅仅走了不到两个小时，我和瑶灵便完全迷失在了四周漫天的灰蒙蒙之中，而在边走边休息的情况下，顺着那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和爆炸声，我们足足走了两天。
两天里，除了我们，没有一个活人，乃至一个生物。放眼望去，无边的灰蒙，无边的废墟，巨大的压抑感侵袭着我和瑶灵，再这样下去，我怀疑我可能会顶不住那如山般沉重的压抑感和令人窒息的安静而疯掉。
好在瑶灵看我略显得慌张的脚步，会时不时地同我说些话，说着以前在迪兰学院上学时，同班同学的糗事。
但她说得生硬，就像一个初学写作的学生在努力酝酿着那稚嫩的语句般。
不过对于如此安静，只剩下行走的脚步声的环境中，我觉得瑶灵的声音，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老天似乎不忍我们就此绝望下去，在黎明破晓时分，远方迷蒙的烟雾中，现出两道人影。
强烈的惊喜和兴奋感打破了我和瑶灵心中的压抑，我背着旅行包，大声的叫喊着：
哎！我们在这！
随后，我拉着瑶灵的手，惊喜万分的向那两道人影疯狂的奔跑过去。
而远处那两道在迷蒙烟雾中的身影，听到我们的叫声后似乎也在向我们迫切的赶来。
终于，我们终于找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