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晞只见烟气上飘,并无其他,停顿了一会道:“在下愚钝,什么也没看到。”于然点头道:“劳烦陆施主再看!”这时初晞见他双手护在烟气两侧,烟气并不上飘,凝在双手之间,渐渐越浓,似乎都被他聚在双掌之间。初晞道:“大师,你这是?”
于然双掌慢慢外扩,聚在双掌间的烟气也越来越多,见他道:“人在世间,便如同这掌中烟气一般,即便你是王侯将相,或者布衣草民,都逃不脱这道义的束缚。但每逢刀兵四起,灾祸连连,受苦的却是这最底层的人们。”初晞见他双手微缩,十指伸开,指缝间便便露出一些烟气。
初晞道:“大师说的极是。”于然道:“现在时局便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叹天下苍生,陆施主,如若你生来便负有使命的话,你该怎办?”
于然说完,双手一推,那股白烟已经朝初晞飘来,初晞也不知如何,忙推手道:“大师切莫说笑,在下真的不行。”他双手一触,烟气即散,初晞道:“不知大师这是为何?”
叶碧琳道:“他是在考校你呢,傻瓜!”初晞朝叶碧琳看了一下,然后朝于然道:“大师本说的极是,我大哥乃是李唐王子,生来便肩负着去拯救李唐,我心中虽然钦佩,却并不想将来能有多大作为,江湖上的是非,在下根本就不懂,还请大师谅解。”
白眉大师并不言语,双手再次聚集烟气,见他道:“真气缓急自在你心,陆施主自然能行。”他以内力压住真气,烟气上走,他便内力下吐,这样本也不算难,江湖高手一般都行,但如若全部压在一起,丝毫没有外漏,却是难上加难。初晞暗道:“这于然如此厉害,却不晓要我干什么?”
于然道:“陆施主,接好了!”初晞见跟适才一样的烟气朝自己飞来,忙双手凝气,烟气刚触手掌,便欲散开,初晞忙内劲急吐,用真气护住。他双手学着那于然的样子,遇到哪里有烟气吐出,便马上用真气护住,有时使力大小不一,弄得那团烟气都没了适才形状。
初晞寻思:“上次跟贺师公还有白衣人交手的时候,只觉他们内力浩瀚,似乎将我全身都包裹住一般,想来竟跟这护球的法子一样。”想到此处,他催动真气,遍布双手各个穴道,真气缓吐,烟球果真凝住不动,初晞大喜。过得片刻,他渐得要领,虽然烟球转动不如于然那般流畅,但烟气并不外露。于然微微颔首道:“陆施主果真内力造诣惊人,看来江湖传言非假。”
初晞慢慢松开烟气,道:“什么传言?”于然道:“自然是在叶家庄击败那白衣的楼观派弟子了。”
初晞道:“那些自然是谣传,大师莫要当真,光论武功,我并不是那白衣公子对手,再说他也不是楼观派弟子。”
于然道:“看来是老衲听错了,陆施主功夫超群,也不必过谦,现如今江湖分雨飘摇,还指望施主为江湖出力了。”
初晞心中极是不愿,叶碧琳道:“你这老和尚也忒地强求人了吧,人家不想,难道非要让他去做么?”初晞见她脸色红润,显然也是有些愤怒,于然道:“既然如此,陆施主且听老衲说一个故事给你,听过之后,如若阁下还不同意的话,老衲也无话可说。”
初晞点头应允,心想:“想来这老头定然跟尚大哥是熟识的。”二人也挑定蒲团坐了下来,白眉僧人道:“两位可曾听过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么?”
叶碧琳道:“这个自然,难道里面还有别的玄机么?”
白眉僧人道:“当年少林寺十三棍僧在黄河边上救得唐王,并护送他过河,待李唐取得天下后,少林寺人大都得到赏赐,周围的农田桑地都归少林寺庙产,也不需要给朝廷纳贡,后来少林寺以武学在江湖上发扬光大,那些往事反倒被世人忘记。其实不然,李唐王室有弟子来少林寺修行,而这些秘密只有王室跟少林寺掌门长老们才知晓,这样做的目的便是为了防止外人作乱时,少林寺可作为避难之所,也可以保全王室一脉,细细算来,少林寺已经有过八代李氏子弟了。”
初晞心道:“尚大哥当年是被业恩大师送到这里,想来这人也知道李克了。”初晞道:“那大师想必知道李克的事情了?”
于然道:“他是宣儿的大哥,当年迦梵大师来少林寺时候,跟他也是巧遇,见他悟性可谓全天下绝无仅有,便一心想度化他,可后来却造就一桩冤孽,这个不说也罢。”
叶碧琳道:“这样说来,你那尚大哥便是大师的徒弟了么?”于然道:“他是昭宗兄长景王李秘的儿子,被送到少林寺时只有七八岁吧,可惜上个月他竟遭梁王毒手,生死未知。”
初晞想到那日尚和替自己挡了一掌,之后必然糟了潞州双霸的毒手,想到此处,不觉有些愧疚,问道:“那大哥他,现在在哪里?”
于然道:“我已经将他送到一个神医那里,能不能康复就看他的造化了,现在来说,统帅控鹤的任务只能靠你了。”
叶碧琳道:“你这老和尚真是无理取闹,难道我徒儿不想做的事,你硬要他去做么?”
于然见她满脸怒气,心中也甚是不快,初晞却在在沉默,心想:“这样毕竟强求不来,我又何苦去逼他们。”想到此处,他不禁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自然陆兄弟不想的话,老僧也不强求,你们现在便可下山。”
这时大厅口进来一个和尚,初晞见他胡须有一尺来长,头顶上有九个戒疤,面目慈祥,观之可亲,那人道:“师叔还是不死心么?”
于然道:“智宝贤侄来了,老僧修行几十年,终难一心向佛,善哉善哉。”叶碧琳道:“你便是森严宝相四大神僧里的智宝大师么?”
智宝道:“正是,武林群雄都知玄铁盒子在少林寺,想来大事即将发生,少林寺能否存亡,还未知晓,二位还是及早离去为妙。”
叶碧琳惊道:“原来江湖上盛传的少林寺的传闻却是这个老和尚弄得,怪不得你这老头真是可恶!”初晞忙道:“师父,你也不要再骂老伯伯了!”
叶碧琳努努嘴道:“李唐衰微,又岂是仅凭他能改变得了的,却在这里坐着青天大梦,可笑至极!”
白眉老僧忽地双眼圆睁,脸色严厉,道:“你莫要瞎说,黄贼已灭,海内只是奸贼当道,只要有匡世之臣,李唐自然可以国运昌盛。”
叶碧琳听他之言,冷笑了几声,并不言语,朝初晞道:“木头,我们下山去吧,待在这儿也无多益处。”智宝道:“叶姑娘请慢!”叶碧琳道:“怎么,要动手么?”
智宝双手合什,诵了声佛号,道:“想必这位少年便是陆施主吧。”初晞道:“正是在下,智宝大师有何指教?”智宝道:“数日前听闻阁下在叶家庄一战成名,阁下可知那白衣人的路数么?”
初晞道:“那白衣人便是摩那罗的弟子,他武功甚高,相貌却跟我楼观派的罗鹏大哥甚像,故江湖之中以为他便是罗鹏。”
智宝惊道:“摩那罗,他竟然没死?”说完见他又诵了声佛号,双眼微闭,显在沉思。
于然道:“劳烦陆施主过来,老僧有话对你说。”叶碧琳道:“木头,还是别去了,谁知他又有什么心机。”
初晞本欲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嘴,转而朝那白眉老僧走去,于然道:“请坐。”初晞不知他要作甚,挑了一个就近的蒲团坐下,于然道:“陆施主真的能敌过那白衣公子么?”
初晞摇头道:“其实我根本打不过他,我见他要杀人,便拼死上前阻挡,好在那人内力已被贺师公他们消耗不少,在下才能侥幸,要不那日叶家庄可就糟了。”
叶碧琳听到这样说道,心想:“我这木头徒儿,他那样拼命,就是怕我将来生他的气,果真倒像个榆木疙瘩一般。”
于然道:“摩那罗与武学一道甚有心得,无论如何招式,一看即会,天竺古瑜伽术更是出神入化,江湖上自然少有敌手,他现在跟那洛阳朱三混在一起,更加不可一世了。”
初晞道:“我自然不知,想来贺师公他们自会有办法的。”于然道:“散云手经此一战,恐怕再也不会在江湖走动,要对付那人,还能看谁?”
初晞一时想不起人来,眼睛看着他,白眉僧人道:“少林寺也没人是他的对手。”叶碧琳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木头自然不会去做什么你说的事情。”
初晞道:“大师还是放过我吧,我可以帮尚大哥找那玄铁盒子,但至于跟什么人打架,我真的不行。”他刚欲起身,忽觉腰间一麻,刚欲喊出,自己已被那和尚一抱,转而向后堂奔去,叶碧琳大急,喊道:“你这秃驴,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时心急,也没在意旁边的智宝,叫了声“秃驴”自然将两人全骂进去了。只听智宝道:“施主放心,于然师叔只是想教他一些功夫,别无其他。”
叶碧琳道:“那又是为何?”
智宝道:“端午即近,武林中自然会有不少高手,仅少林寺一己之力,显然不行,到时或许还要靠陆施主帮忙,叶施主还情放心,过得一两日,陆施主自然可以跟你相见了。”
叶碧琳本欲点头,脑海中忽然想起李克跟那寿阳宫女子的事,忙地改口道:“你们不经我同意,便带走我徒弟,便是目中无人,有能耐的先过了我这关。”
智宝道了声:“阿弥陀佛,老衲担保,将来一定送陆施主给你。”叶碧琳微微嗔道:“你自顾欺负我,先赢了我再说。”
一月下来,她跟初晞学得《圭月集》的功夫,早已熟练,见她一招“空梁落月”,短剑飘飘左右摆动,虚实想加,甚是飘渺。智宝道了声“好俊功夫!”身形一闪,已经退后一步,叶碧琳一剑递到,刚好离智宝额间相差数寸,心中暗道:“这老和尚果然厉害,竟然能一下看破看破我这剑能刺多远。”
她似有不信,向前一步,再刺他额头,智宝微微一笑,再退后一步,叶碧琳身子向前探,却再次差了额间数寸,她心中好强,叫道:“好你个可恶和尚!”又一招“素月分辉”分刺他身上数穴,智宝似乎早已看破,左右腾挪,似乎甚是容易。叶碧琳心中甚是愤怒,招式越来越急,智宝也只是闪躲,并不相攻。叶碧琳见他似乎甚是容易,心中不觉惊讶道:“这老和尚好厉害的功夫!”
待叶碧琳将《圭月集》的剑法全部使完一遍后,不禁泄气道:“你究竟使得是什么功夫,怎么这样了得?”
智宝微微一笑道:“叶施主太过心急,可叹如此精妙的剑法,在你手中完全没了分寸,可叹可叹!”叶碧琳听他嘲笑自己,不觉大怒,道:“你再试试看!”一招“凤尾摇月”使出,这次智宝并不闪躲,手中禅杖格挡开剑,叶碧琳只觉肩上肩井穴一麻,长剑落地,不能再动,她急道:“老和尚,你要干嘛?”
智宝道:“叶施主莫要担心,过些时候老衲自会给你致歉,还请现在少林寺小住几日。”说完见他轻轻诵了声“阿弥陀佛”,便出了大殿,叶碧琳身子僵直,忙叫道:“喂喂,快放开我!”却是兀自无人理会。
过得不久,门口进来四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和尚,手中拿着深黑的棍子,四人用棍子一搭,便成了一个简单的担架,然后棍子一扶,将叶碧琳身子一扶,让其躺在担架上,期间竟不用身体接触丝毫,叶碧琳尽量谩骂,却是没人理会。
叶碧琳被带到后山一片林子间,这里佛龛甚多,周围树林密植,甚是难找,叶碧琳被带到一间淡雅厢房,屋里内甚是干净,四下却是以铜铁铸成。那四人放下她后,便退出屋子,然后将门口铁栏上锁,叶碧琳大声嚷嚷了半天,仍是没人理会,只得找张椅子坐了下来,心想:“木头教的的剑法如此精妙,我却学了个糊里糊涂哦,只顾剑法好看与否,却被那老和尚轻而易举便避了开去,当真让人泄气。”
叶碧琳想起初晞在戈壁滩中教她的密宗心法,暗道:“看来我是要专心练功了,要不将来又要让人耻笑。”想到此处,便暗凝心神,慢慢引导体内真气,从丹田出发,而后循着全身经脉上下游走,由任督二脉再向外扩散,真气起初很小,似乎不觉,但过得不久,便觉全身而来的真气汇在一处,却也客观。叶碧琳慢慢让汇集的真气冲击肩井穴,本需好几个时辰才能自行解开的穴道,不久便被她冲破,叶碧琳心中窃喜道:“看来木头的方法果真管用。”
经过适才一战,叶碧琳总算有些清醒,心想:“我若再这般不用功,恐怕会被那傻徒弟笑死的。”将初晞给的剑法再次比划了一遍,果真发现,每招刺出,有时再想向前一分也是不行,心中不觉叹道:“那智宝大师不愧是少林高僧,竟能轻轻窥破我的破绽。”她心中不服,便一个人在洞中练了起来。
再说初晞,他被于然夹在腰间,见那和尚健步如飞,沿着崎岖的山路,过了几座山头后,到了一处临着小溪的山洞,洞口隐在草丛之中,于然点燃洞中油灯,初晞见里面甚是宽敞,竟然有那大雄宝殿一般大小,两侧壁上又有些小洞穿插,初晞被放在一把竹制椅子上,他早已暗凝真气打通了经脉,故假装不动,看于然倒地时什么心思。于然道:“陆施主便在此住下吧。”
初晞道:“为何要将我放到这里?”
于然道:“这里已经不是少林寺了,陆施主自可放心。”初晞暗想道:“难道于然要告诉我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若不老实的话,我也顾不得大哥情面了。”
于然道:“陆兄弟起身四下看看吧,腰间穴道想来早就解了。”初晞被他识破,也不好说,起身道:“大师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于然道:“你随我来!”见他亮起一根火把,二人朝左首一个洞中走去,初晞见台阶向上,左右转了几转,才到得一座石门旁边,于然蹲成马步,气贯双臂,大喝一声,厚厚的石门慢慢抬起,初晞心道:“要抬起这么重的石门,看来定需要一定的功力才行。”
进得门后,于然亮起里面的油灯,初晞见两旁全是书架,架上都放着厚厚的书本,靠近里端,摆了一排兵器架子。上面却是些其行怪状的兵器,初晞不觉惊道:“大师,这里是?”
于然问道:“陆施主,少林寺武功对你而言,可知多少?”初晞道:“打小便听爹爹说过,少林寺拳法精妙,冠绝天下。”
于然道:“少林寺自达摩老祖起,几百年来,青出于蓝,少林一脉注重禅武和修,建寺数百年来,寺内能人辈出,武功招式也多如牛毛,光是拳法便有少林拳、梅花拳、柔拳、六合拳、通背拳、金刚拳、七星拳、练步拳、醉八仙、猴拳、心意拳、长锤拳、五虎拳、伏虎拳、黑虎拳。这些拳法加起来不下数百种,拳术刚健有力、刚中有柔、朴实无华、招招势势非打即防,没有花枪,所以在武林中才会有一席之地。加之棍法又有少林棍、风火棍、旗门棍、小夜叉棍、劈山棍、阴手棍、阳手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