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庄丁喊道:“不好了,那白衣恶贼杀了我们好几个人,又带走一只红羊。”众人大惊,不想这人负伤之余,竟然还敢从容抢走红羊。
贺大年恨恨的道:“好个楼观派,欺我江南没人了么?”他虽这样说话,但手心七元太素掌毒素还在,那毒素甚是霸道,已经蔓延到胳膊上。金轩转醒后,见初晞已经倒在地上,细瞧了他一眼道:“这位是?”
叶碧琳揉着含泪的双眼道:“是我徒弟,在西北认识的。”金轩不禁盯了她一眼道:“你若有他一半厉害,也不至于今日这样。”
尚和见初晞已经不省人事,忙道:“二弟,二弟!”仍不见他回应,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给初晞服下,金轩一见,道:“你这药丸是哪里来的?”
尚和道:“上清门人张清那里。”贺大年惊道:“张师叔,他还活着?”尚和摇头道:“前几日被人在洛阳杀了。”贺大年言语一怔,似有不信,道:“那么想必你便是他的传人了。”
尚和道:“不是,我一年前找到他,在他那学了些粗浅功夫,不想他却被人杀了。”贺大年暗暗吃惊,原来那张清也是上清教门人,论辈分却是贺大年的师叔,后来收了罗如成为徒弟后,便一直待在洛阳,尚和在从张坤那里探听到他的消息,一年前找到张远,从他那里学来七巧穿云手跟紫荆乌刀法,后将紫荆乌刀法传给初晞,他上次给叶碧琳看的上清令牌,正是从张清那里得的。
金轩许久不见初晞转醒,心中甚是着急,转而见贺大年右手完全乌黑,忙道:“师哥,你的手?”
贺大年道:“不碍事,已经把它压住了。”金轩道:“你自顾逞能。”说完从身上拿出一粒跟尚和一样的丹药给他,贺大年摇手道:“我不要,我又没事。”
金轩眉头一皱,道:“你还是这般,非要我看着你怎么死么?”贺大年见她眼中微微湿润,接过药丸道:“好好好,不就是吃颗药么?婆婆麻麻真麻烦。”
叶碧琳不禁笑道:“三师公,你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贺大年道:“没大没小,连你个丫头也寻我的晦气,也罢也罢,从今往后,江湖上再也没散云手这号人物了。”金轩听他心生归意,转而笑道:“这样也好,要不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贺大年兀自沉吟片刻道:“这年轻人这般厉害,在江湖上却是没有听过。”一时间大厅之中江湖豪杰皆都哑然。
齐无恙道:“我派曾与西北夷族做生意,从那里购得一颗数百年的雪莲,这次特别带来给叶老夫人,或许能派上用场。”说完见齐敛已经拿一个檀香制的盒子,见他走到叶碧琳跟前道:“叶小姐请笑纳。”
叶碧琳微微一笑,单手扶住盒子,忽觉他伸手摸到自己,忙地一缩,却见那盒子直落落的掉了下来,齐敛一惊,脚背一伸刚好接住,见他神情一泯,笑道:“叶姑娘小心了。”
叶碧琳笑笑接过,并不言语。金轩道:“有劳齐帮主了,今日叶家庄让阁下见笑了。”齐无恙道:“哪里哪里,穿白衣那厮乃是楼观派的罗鹏,却不晓楼观派不但出了个王涣龙,前几日在渭河边上胡乱杀人,现在又来了个罗鹏也到叶家庄撒野,真不晓郑掌门这是何意。”
贺大年道:“楼观派惨淡经营,那郑云叟也从不霸道,莫非派中出了什么乱子?”金轩道:“你自顾瞎猜什么,等弄清了再说。”她让人到后院把雪莲配上其它药材,熬下给贺大年跟德清上人服了。
尚和见初晞还是不醒,上前将他扶起,朝门外走去,叶碧琳道:“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尚和道:“今日之局我们已经拜会过了,我就这么一个兄弟,不想再让他有什么闪失。”
叶碧琳怨道:“你怪我使他变成这样的么?”尚和没再言语,径直走去。叶碧琳见他生气,心中也是不愿,撅嘴道:“那你走好了,走啊!”金轩跟贺大年本欲说什么,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齐无恙道:“两个黄毛小儿,有能耐你们躲一辈子吧。”
尚和心知齐无恙迟早都会来寻麻烦,故才决定早些离开,寻一处稳妥所在,故才这样说来。见他径直朝门外走去,直到背后嘀咕声越来越小,才慢慢出了大门,带着初晞径向东走去,穿过竹林不久,忽见前面闪出三人,正是齐忠跟那潞州双霸,齐忠道:“小兄弟,这次看你们怎么跑。”
尚和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你这番僧也成了梁王的走狗。”潞州双霸冷笑道:“乖乖把那剑交出来,要不叫你也死无葬身之地。”
尚和道:“那就看看你们的本事。”一手护住背上的初晞,一手拿着宝剑,潞州双霸一齐攻上,尚和边战边退,他上次内伤还没好,面对潞州双霸丝毫不敢大意。见那马真一爪径直朝初晞抓来,只得倒地一滚,初晞在地上滚了几滚,慢慢转醒。见那马真又是一爪抓来,他心中清明,身子却是不能动得丝毫,初晞暗道一声“糟糕!”只见尚和飞身一跃,伏在背上替他挡了一爪,初晞道:“大哥,你?”
尚和内伤复发,吐了一口鲜血,道:“不碍事。”见马真再次一爪过来,忙抱住初晞,朝地上滚了几滚,山林间道路崎岖,二人再次散开,初晞见尚和倒在远处,喝道:“你们不就是要剑么,拿去好了,不要伤我大哥!”
齐忠站在远处笑道:“好好,还算你们识时务。”过去捡起宝剑,朝潞州双霸道:“杀了他们两个。”
初晞真气耗尽,浑身无力,一招也使不出来,见尚和待自己如此,不觉双眼湿润,道:“大哥,你快些走,迟了我们便一个也走不了了。”
尚和也是身子脱力,他心知落在齐忠手里自难活命,拼着最后一口气,过来拉起初晞,二人借着竹林之中道路崎岖,尽量往竹子密处跑去。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山坡,见潞州双霸已经追了上来,尚和见形势紧急,给初晞塞了一个布包过来,道:“二弟,你顺着这里滚下去,别停!”初晞还未明白,只觉得头脑发昏,便被尚和双手一推,顺着山坡下扔了下去,他还来不急想,似乎恍恍惚惚间已不晓人事。
初晞也不觉过了多久,心中那些梦境也不知变幻了多少,才慢慢转醒,见自己躺在一间装扮典雅的竹寮之中,窗外春雨霏霏,映着林子间绿色隐约,甚是惬意。他想了半天,才想起大哥也不晓得怎么样了。自从出谷至今,经历的事便如同在梦游一般,这么快他便没了最亲近的两个人,想来想去,心中苦恼难解,初晞从怀中拿出尚和的布包,里面却是一张纸条,上面写道:“黑玄铁盒子少林寺戒律堂。”
初晞嘀咕道:“大哥怎么知道那玄铁盒子便在少林寺戒律堂。”这时忽听到“你醒了!”初晞转头看去,却是叶碧琳,见她头上戴着斗笠,身上仍是一袭绿色衫子。
初晞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叶碧琳道:“要不是这里老农救你的话,你早就死在山沟里了。”初晞这才想起,道:“我大哥呢?”
叶碧琳摇头道:“我不晓得,大概走了吧。”初晞将那日的情形跟她说了,俄顷道:“大哥肯定被那两个太监给抓去了,我真没用,竟也丝毫帮不了他。”
叶碧琳道:“你也不要伤心了,上次是我不对,等下我陪你去找他就是了。”初晞点头允诺,将尚和留下纸条给她看了,二人决定依着尚和所说去做。
待雨停后,二人回到叶家庄,金轩见他回来,心中甚是高兴,贺大年昨天又服齐无恙的雪莲,伤也好了不少,见他道:“小兄弟,上次是老夫不对,在寿阳宫本不该打你一掌的。”初晞见他致歉,道:“那次也多亏了贺爷爷,要不小子也不知如何收场。”
贺大年听他叫自己爷爷,心中乐不可支,笑道:“真是个乖孙子。”金轩嗔道:“你少占什么便宜,他便是我叶家的孙女婿,跟你没什么关系。”
贺大年驳道:“怎么没关系,有这么一个孙子我自然高兴,从此我孙子便是你孙女婿了。”叶碧琳听他这么一说,啐了一口道:“三师公,你别开琳儿玩笑了,谁会嫁给这个木头啊。”
初晞转头朝琳儿看去,见她口上虽然埋怨,脸上却是笑意盈盈。道:“师父,我不太会说话,你教我好了。”叶碧琳道:“好好,你便是那块可以雕的朽木了。”
吃过时,金轩拉过琳儿悄悄耳语了几句,却见那琳儿不时便面色潮红,羞得直低着头,贺大年则凑过来给初晞道:“好孩子,今年多大了?”
初晞道:“十九了。”贺大年没头一皱,俄顷又道:“爷爷给你说个媳妇,你要不要啊。”初晞一听,心中已然猜到,不觉自己也羞红了脸,转而朝琳儿看去,见她仍是没有抬头,自己悄悄用手掐着大腿,心中暗暗道:“要是真能娶到师父,也不枉我活此一遭。”
叶碧琳啐道:“三叔爷,你也别没正紧了,奶奶只是说他是个好孩子,怎么到你这儿便信口胡掰了?”
贺大年道:“爷爷又不是给你,你也别愁,过了今日,江湖上看上这小子的人多了去了,爷爷还不能早些问个清楚啊。”
初晞吱唔道:“爷爷,你别说笑,师父她,她厉害的紧,小子什么都得听她的,哪敢胡来啊。”众人一听,均是大笑,叶碧琳小嘴撅着,怨道:“你个死木头,好像我常常虐待你似的,以后再敢告状,瞧我怎么收拾你。”初晞本欲说话,却见德清上人微微眯着,不发一言,本想向他问清萧洞玄的事,见他脸色严肃,只得噤若寒蝉一般。
用过饭后,众人说起昨日的事情,金轩道:“想不到摩纳罗那厮还在世上,且又这么厉害的传人。”原来十七年前,摩纳罗曾来过叶家庄,威胁要讨玄门五雷拳的拳谱,当时叶碧琳的爷爷已死,叶碧琳的父亲叶天林一战溃败,不愿交出拳谱,就此自刎而死,那摩纳罗胡乱看了些招式,便也走了。叶碧琳娘亲伤心许久,等生下叶碧琳后,也因伤心过度,不久便去了。从此叶家庄便跟摩纳罗结下不解的梁子,只是这十余年来,摩纳罗再未出现过,金轩一直寻仇不着,不想今日却让其传人到叶家庄再掳走一只红羊。初晞忖道:“难怪师父昨日说他杀了爹爹娘亲,现在看来,他跟我一样,也是自幼没了双亲了。”
初晞向金轩说起去少林寺找那玄铁盒子的消息,金轩道:“想不到那玄铁盒子还是要在江湖上掀起风波,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初晞将尚和的事情给金轩说了,至于他怎么知道,初晞也说不上来。金轩见他说话吱唔了许久,心想二人或许是借机要出去玩,当下也不阻拦,道:“那你去吧,若玩的差不多了,便早些回来。”
初晞点头允诺,贺大年嘱咐道:“如果有人对你不利,你便说是散云手贺大年的孙子,想必他们会赏几份薄面给你的。”
金轩白了他一言,道:“这么老了,也不知羞。”二人打趣几句,便送初晞出了叶家庄。
刚出门不久,便见齐敛领着几个手下朝这边过来,齐敛道:“叶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叶碧琳没好气的道:“难道去哪里还要向你汇报不成?”说完绕过齐敛,倒好似没看到一般。齐敛心中有火难发,便全都撒在初晞身上,见初晞跟在后面,齐敛拦住他去路道:“陆兄弟可不能走,上次在洛阳杀我派弟子的事,也有你一份呢!”
初晞本想辩驳,见齐敛脸上笑意连连,眼神却满含恨意,道:“人不是我们杀的,要报仇你去找潞州双霸好了。”齐敛颜色一变,道:“瞧你一个老实疙瘩,竟然也会这般油嘴滑舌。”叶碧琳一把拉住初晞,道:“你别理他,我们还有事要去做呢。”
二人刚走几步,听齐敛喝道:“慢着!”见他快步走到叶碧琳跟前道:“叶姑娘,你跟这傻小子有什么好,我爹爹还准备明天再到你家去提亲呢?”
叶碧琳道:“你以为叶家就缺你那几箱子破东西么?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能耐你把红羊给我找回来,我再另眼看你。”
齐敛自昨日见了她,心中便笃定要定了叶碧琳,现在如此说来,道了声“好。”然后朝初晞道:“你给我放老实点,要是让我知道你碰了她一下的话,我定会让你不得好死。”初晞忙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见齐敛走后才抬起头来,叶碧琳咯咯笑道:“傻徒弟,你怕他作甚?”
初晞心想齐敛或许知道齐忠在哪,便跟叶碧琳偷偷跟了过来,二人见齐敛并不走大道,只是在小路间穿来穿去,过得不久,便到了一处山洞,那洞口大概是雨水冲击而成,洞口甚小,齐敛让手下几个大汉将洞口大石挪开,却听到里面有隐有女子声传来,叶碧琳细听,不禁骂道:“这人竟然在山洞之中亵渎良家妇女,着实可恶。”
初晞也道:“齐公子真的是个坏人!”洞口有四个大汉在守着,里面不时有女子的尖叫声跟齐敛的淫笑声传来,叶碧琳越听越怒,骂道:“这个狗贼!今天便是他的末日的了。”
叶碧琳偷偷绕到洞口不远,大声道:“齐敛,你这淫贼,还不快滚出来!”门口四个大汉见此,朝叶碧琳围了过来,见她拔出长剑,刷刷连刺三剑,已经逼退两个大汉。初晞见她剑法轻灵,招式曼妙,如同舞蹈一般,那些大汉只有些蛮力,哪能制得住她?叶碧琳双剑连挑,不时便有两个大汉被刺伤,初晞心知师父对付这四个人绰绰有余,便偷偷潜到洞口救人。
洞口光线还算明朗,进得几步后,便闻到一股恶臭传来,想来洞中好久没有通风。初晞再走几步,不觉脚下一痛,却被一个老鼠夹子夹住,初晞忙地急退,忽听空中风起,一排暗器朝自己打来,那暗器力道甚猛,初晞忙朝另一边一跃躲开,手上又碰到一个老鼠夹子,初晞手上吃痛,不觉叫出声来,夹子上的钉子已经入肉,初晞一时也扳不开。那暗器循着声音再次打来,初晞暗中凝力,用力一扫,便将那些铁蒺藜扫了开去。听他喊道:“师父,我中暗器了!”齐敛一听,笑道:“你这狗东西,看你今日怎么逃!”
初晞假装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你放了那姑娘吧!”齐敛循声一掌拍了过来,初晞道:“来的好!”左手一掌推出,双掌一对,初晞不想让他再行逃脱,使出十成力道,齐敛定力虽好,内功却是末流。一掌过后,远远的被震飞,只听墙上闷响一声,撞下几块碎石,尔后是几个老鼠夹咔咔的响了起来,初晞暗自好笑,心道:“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这时听叶碧琳在洞口道:“木头,怎么了?”初晞道:“我被老鼠夹子夹住了,动不了了。”叶碧琳忙亮起火折,见这洞口虽小,里面却甚大,等掰开了夹子,叶碧琳见初晞手背已经被抓的模糊,不禁怜惜道:“你个死人,也不会看看啊,都成这样了。”
初晞道:“不碍事,倒是那个齐公子可能够呛。”二人顺着火折望去,见齐敛倒在地上,跟前流了一滩血,连脑浆似乎也流了出来。叶碧琳见此,忙转了过去道:“怎么,他死了?”
初晞心中胆怯,吱唔道:“我只是,拍了他一掌,不想竟成了这样,这下糟了,那个齐帮主一定会杀了我的。”想到此处,他心中甚是苦恼,见角落里倒着两个农家女子,已经被齐敛扭断了脖子。叶碧琳叹了声道:“这种人也真的该杀!”
二人出了洞中,却见洞口的四个汉子已经跑了一个,叶碧琳道:“那人被打折了腿,竟然也能跑,看来我们又摊上一桩命案了。”初晞只是摇头,心中甚是懊恼,心想一个人已经逃了,再灭口也无多大意义,二人将那三个人一并放了,便朝镇上而来。
嘉兴地处太湖边上,一年四季温润,乡间风景秀丽,比之北方,却是有大大的不同,初晞一想起自己杀了齐敛,心中便有些放心不下,叶碧琳便讥讽他几句,然后再安慰几句。到了镇上后,忽见街上几个叫花过来道:“给二位请安,有人要给二位东西。”
初晞见其中一人递过一个布包,刚欲相询,那群花子已经一哄而散。布包里仍是一张纸条,上面写道:“盒子在少林寺,秘密已泄,速去!尚和留。”初晞见是尚和的字,心中甚是高兴,心想大哥现在还活着,那便再好不过,心中当下变得欢喜起来。叶碧琳也松了一口气,二人在镇上买了马匹、干粮之类的东西,连夜便朝太湖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