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晞背着沁儿沿着山脚继续向前,却见冰山那边道路更加难走,二人只得搀扶着过了雪山,这时天已经微微发亮,初晞见另一面较小的山丘林林总总的散落在山脚下,远远山上氤氲冒着气,正袅袅盘旋着。
忽听马蹄声朝这边传来,正是一大队的夷族女子,见她们背负弓箭,腰间挎着弯刀,队形整齐,甚是威严。初晞悄悄一数,大概有两三百人。他心中暗暗惊道:“这些女子倒也厉害!”待那群女子快进了雪山时,又分作几队,分别守候在要害之处,片刻便隐藏的不见了人影。
沁儿道:“初晞哥哥,想来前面就是寿阳宫了,我们快去跟她们说吧。”初晞道:“她们应该知道了,但愿我们去了能帮她们一下。”
待二人悄悄避过夷族女子,径直朝那冒气的山那边而去,待近了去看,却发现那山比起雪山来自是不高,但也足够人攀爬一阵,山上光秃秃的没有草树,却是通体血红,且还有股淡淡的清香传来,就如那些怜儿她们身上的体香一样,待初晞绕过那座山时,却见旁边的石头上写着“沉香”两个篆字。初晞忖道:“这便是沉香山了,想来跟着山上发香的东西有关吧。”
沁儿悄声道:“这里全是胭脂唉,难怪姑姑每次来都给我许多胭脂。”初晞这才知晓,这里原是可供女孩子涂抹的胭脂,刚转过山去,便听到:“你们是谁?”
初晞忙止住,却听到沁儿道:“夕儿,茗儿姐姐,是你们呀!”原来正是那日在落梅庄的那三个寿阳宫弟子,初晞也见过她们。夕儿道:“师父让我俩去接你,老天有眼,这么快就找到你们了,跟我们进谷吧。”
二人悄悄跟在夕儿后面,行得不远,却觉身子渐渐开始热了起来,这里几座山体围成一个盆地,盆地甚大,氤氲之气便是从中间冒出,边缘全是一些绿色的柏树,待二人进入林子不久,地势开始越来越低,山体旁边有热气冒出,树木也显得绿意越来越浓,有得竟然是南方长剑的樟树、枫树之类。过得不久,初晞便见到前面出现一个山洞,洞口上面提着“寿阳”两字,字体之间,有一个很大的梅花物饰。
两人见此间竟是如此的人间洞天一般,心中均想:“这西北寿阳宫果真让人难找。”待初晞进了洞后,却见那洞中有人造的阶梯,阶梯越来越向下面,甬道也甚长,转了几转后,便见前面已经有光线进来。
洞口过后,二人便愈加惊叹,,却能听到鸟叫声传来,初晞见洞口不远的山体间,有温泉嗤嗤的往外冒着,好几个温泉汇成一个较大的水潭,水潭旁边却是一些亭子,旁有假山,不远处仿佛是一座花园子,各色的花香扑鼻而来,不觉令人心旷神怡。初晞见此,竟不知如何走了,只是站在那里暗暗惊叹,茗儿道:“两位快走吧,宫主跟众姐妹正在寿阳宫那边,莫要让她们发现了。”
初晞点了点头,当下蹑手蹑脚的跟着那两个女子。初晞闻到那两个女子身上果真有些这样的花香,沁儿道:“两位姐姐,你们身上的香味便是这里弄的么?闻起来跟这儿花香一样。”
夕儿莞尔一笑,道:“这里很美吧,我们每天除了练剑,便是到这里采集花上的露水跟一些刚成熟的花瓣,露水可以泡茶,花瓣可以做成枕头,再配上些药香,自然就是这样了。”
沁儿惊道:“这里自然好了,那沉香山想必全是胭脂吧。”茗儿点头道:“沉香山又叫胭脂山,但其胭脂味道太浓,需配上谷中十几种花瓣跟花根才能弄成上好的胭脂,向如师父们用的,却是从你们隐仙谷的丹炉里配置的药丸,可以长期铸容,所以师父才永远那么美的。”
沁儿自然知道,爷爷跟她说过,那种药丸需要到了一定年纪才能吃,而且炼制也极为不易,沁儿还小,自然不需要去装扮些什么,不过来此寿阳宫,便如同到了一处大观园一样,无数好奇的问题堆在一起,竟不知问什么去好。沁儿又问了一些装扮的问题,那两个女子却是很乐意去说。
沁儿越听越奇,道:“这里果真便是仙女们住的地方啊。”这时穿过花园一条小道,见前面拐角的山坡上盛开着一些野花,坡上立着不少墓碑,沁儿问道:“那里便是宫中以前的弟子的墓么?”
二女浅浅点头示意,忽然神情似乎变得有些失措,便不再听见她们言语,再过不久,是一个由温泉汇成的大水潭,有木制的亭子跟走廊横亘在水上,往后些许,便是一座宫殿了。
夕儿示意两人别再言语,悄悄捡了条旁边的小路向后面拐去。后面有一些小房子散落在四边,二女领着俩人又向北拐去,却见前面出现一座较小的宫殿,顶上题着“寿阳公主殿”五个大字,初晞心道:“尚大哥说的没错,这里的确跟寿阳公主有关。”
待进去后,却见里面有一座雕像,那雕像浑身碧绿,流光溢彩,很是庄严。初晞见她额间也有梅花物饰,想来便是这里的祖师寿阳公主无疑了。夕儿领着二人近了偏殿,却见旁边房间中也都有雕像,像是各代宫主雕像,二人被领到边上一间很小的房间,房间布置简单,却是一间女子闺房的打扮。
夕儿嘱咐了几句便朝先前的寿阳宫而去,留下初晞跟沁儿。二人还都在为刚才所见惊叹,房间里的床上铺着层轻纱,沁儿揭开轻纱看,却见床下面有一层干干的花瓣,闻起来甚香,旁边也是一个用花瓣做成的枕头,不远的桌上放着有墨绿色的香炉,炉中燃香也有股淡淡清香的味道。
初晞四下看了看,却见床头挂着一块小小的轻纱香囊,里面却装了一撮头发,见轻纱上依稀写着一个怜字。心中怔道:“莫非这便跟怜儿有关。”正在沉吟间,却听到门吱的一声开了,正是佘剑黎。
她一见还有初晞,不免额头一皱道:“怎么又是你?”初晞见她甚是美艳,却每每瞧不起自己,不觉有些怨恨。
沁儿道:“姑姑,原来你住在这么美的地方,也不让我来看看。”佘剑黎笑笑道:“你来了反倒好了,那些恶人就要快来了,你们也需快些走才好。”沁儿摇头道:“怎么,那群人现在就来了么?”
佘剑黎道:“他们现在雪山那边,想来不久便会过来。”
沁儿急道:“那该怎么办呢?他们来了便会杀人的,这里全是女子,又怎么能?”她说着说着,心中不觉有些害怕,佘剑黎忙抱住她道:“无论谁死,你一定不会死的,姑姑到了今日,便也算是可以高兴了。”说道此节,初晞听她声音不觉有些沙哑,俄顷,见她转身道:“小兄弟,我见你也并非庸手,你能替我好好保护沁儿么?”
初晞“嗯”的点了下头。叶碧琳道:“那谢谢了,男子汉说保护便要保护好,如若沁儿有一丝伤害,便算你食言。”初晞不料她竟有这一层意思,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会保护好沁儿的。”
沁儿听此,不觉哭了出来,道:“难道姑姑真的不要我的么?如果你死了,我在世间就只有爷爷了。”
佘剑黎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里面是一只墨绿色的兔子,身上湛绿色的光彩仿佛在流动一般,那兔子做工甚是精巧,佘剑黎将玉兔放在沁儿手心道:“这便是姑姑给你的礼物,你要好好保存,莫要损坏了它。”
沁儿点点头,不久又见夕儿跑了进来,急急忙忙的道:“苦伊族的妹子已经不行了,那群人就要进来了,宫中跟各位师叔已经朝洞外而去了。”佘剑黎身子一晃,忙道:“你快叫来茗儿,带他们从玉窖出去。”夕儿本想说什么,见师父眼神严厉,只得点点头。
佘剑黎安顿了几句,便跑了出去,夕儿跟茗儿领着两人出了房间,再朝北边走去,却见北边的山石都是红色,有许多小小的山洞,顶上正冒着墨绿色的烟,沁儿问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夕儿道:“这便是我们宫中的玉窖了,里面烧出来的都是秘色瓷,这种瓷器甚是难烧,在我们宫中有的也很少,莫说世间的会有这么好的瓷器了。”这时听到后面有喊杀声传来,初晞暗道:“齐帮主他们已经进来了,那么怜儿?”想到此处,不由替怜儿担心。沁儿道:“初晞哥哥,他们来了,我们也回去看看吧,要是姑姑——”夕儿跟茗儿本也在犹豫,心想玉窖之中自有机关,等他们来了再放不迟。
四人一商议,便决定回去,待到了寿阳宫前面,却见潭子那边已经挤了很不少人,初晞瞄了一下,却是比齐无恙他们起初多了好几倍,难怪苦伊族的女子敌不过他们。前面一排除了云昕云清之外,还有段平、齐无恙、宝月轮,还有一个黄袍和尚,见他面目慈祥,甚是可敬。旁边众人押着二十多个苦伊族的女子,群豪见此地有如仙境,不由兴奋地叫喊着。
北首是一个老年的妇女,见她坐在一把椅子上,穿着华贵,眼神尖锐,额间也有梅花样式的物饰,旁边依次是佘剑黎、李菁、许青,还有七八个不认识的女子。众人见她们各个都仿佛人间极品,闻着阵阵香气,不觉有些都有些陶醉。还好前一排的首领下令禁止,才不至于出洋相。
那些苦伊族的女子都在大声的骂着:“你们这些狗爹生的,再不离开这里,定然找死。”初晞细看,上次在永乐集上的几个女子也都在,他这才想到苦伊族都是女子当家,男人毫无地位,终日被她们欺负,且她们历来跟寿阳宫交好,故才怜儿出谷,几个苦伊族头领才南下追来。
不久见齐无恙出列道:“言宫主,这次我等不请自来,想必诸位定然有恨意吧。”李菁道:“你这不要脸的狗贼,竟然敢找到这里来,不想活了么?”
齐无恙笑道:“姓谭的那女子在哪里,杀了我弟弟便以为一辈子相安无事了么?”巫驼帮这次可谓全部出动,除了“延安一笔”张岳没来外,其余的吴忝、马王九、张权均在。这里他们弟子也可谓最多,显然齐无恙是花了血本的。
中间老者正是言红萼,从十七年前终南山之后,纵有丹药保养,见她容颜也是苍老了许多,这时听到齐无恙说起谭芩,心中更加痛心,只是她定力甚强,扫视了一圈后,依旧缄口不言。
人群中有人嚷嚷道:“此景只有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将近年底,却有如此绿意,加上这么多美丽女子,夫复何求啊?”不用说,自然便是劳不停了。
齐无恙并无表情,倒是旁边的一些其他弟子,相互吆喝赞同着,那劳不停上次跟马王九他们在谷中被困后,始终心有余悸,现在见此,便觉得不虚此行,因此又管不住自己破嘴,开始大发感慨。
初晞见平氏双雄头上都戴着斗笠,显然是怕人看见他们脸上的疤痕。云昕道:“言宫主,十七年你们掳走我王师弟未过门的媳妇,现在应该可以还了吧?”他声音淡定,听出自有一股威严。
言红萼直盯盯朝他看来,云昕只觉眼中慢慢开始发热,他心中忖道:“寿阳宫这门功夫着实厉害。”忙凝定心神,与她相抗,云清见似乎有些不对,出口骂道:“你们这群女子着实可恶,竟然会这等狐仙媚法,也不知羞。”
李菁本是急性子,见他这样侮辱师父,忙骂道:“狗道士,你找死,今日看你如何出得这里?”楼观派弟子一听,见她们对自己的师尊无理,都拿起剑,欲上前相拼。言红萼起身道:“再给你们一炷香,一炷香之后还有男人在这里的话,杀无赦!”众人听她这样说,心中自是一凛,心想这人都被打到家门口了,还在玩什么猫腻?
过得片刻,便听到水潭后面桥上过来六个黄衫女子,口中吹着短笛,那笛声便如同放羊的调子一般,甚是旷远,西首边假山后也过来六个女子,手中各执着一个碧绿色的瓶子。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便见那六个女子将瓶子都扔到了潭子里,水潭之中,登时便听到有“嗤嗤”的水汽冒出,段平道了声“不好,小心有毒!”
大家都捂住鼻子,慢慢退开,这时听北首的六个女子开始吹起笛子,初晞细听,跟那晚面具老者笛声似有不同,想到此处,她不觉想起那晚的梦,心中感到甚是羞愧。
过得不久,便见人群中有人慢慢倒下,口中咿咿呀呀,似乎并没有痛苦。齐无恙见此,心知这便是那晚扰乱众人的声音,只是六名女子功力较弱,远不如那面具老者。齐无恙忙抽出鞭子,一跃朝那六个女子那边飞去。刚到半空,李菁等人手里发出一排铁蒺藜,饶他的却是高手,大袖一扶,便扫了开去,但见后面又跟来好几枚暗器,齐无恙身子已经借不到力,心中暗暗吃惊这些女子暗器的打法,却是配合如此缜密,自己暗叹一声,挥袖再次挡开后,便落到潭子边一块石头上,一招不中,只闻到一股花香,香味甚是浓烈,正是由这水潭中飘出,齐无恙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昏沉,还来不及再次移动,便已栽倒到旁边。
初晞这才知晓,这香味便是当初怜儿在永乐集破庙时迷昏自己的香味,虽然是迷药,却有这么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查知不觉。
西首六个女子吹的曲子,乃是寿阳宫女子常吹的《伊莲调》,调子有如牧羊曲子,旷远逸达,原本是描述女孩如莲子,终身正气的品行。现在听来,正是可以让人到最舒服的梦境一般,声音中似乎含有些男女相爱的感觉,很多人都洋相百出。这种调子由寿阳宫人从采光大法所化而来,采光大法是寿阳宫绝学,里面最高的便是“瞳中箭”无疑,眉心可以凝住真气发出,往往对敌中,二人距离较近,使出此法定然让敌人防不慎防。
其次的便是上次佘剑黎用眼中精光迷惑段平的法子,叫做“摄神法”。这门功夫甚是精深,可以让人心神迷乱,上次那些矮子跟那面具老者都是用这种法子招来毒物,再加上潭子里飘出的香味迷药,难怪言红萼心中并不害怕。
段平等人见齐无恙已经晕倒,忙摒住呼吸退到离潭子较远的地方,然后坐在地上跟那笛声相抗。初晞兀自奇怪,独不见尚和跟叶碧琳在其间,远远地见寿阳宫众人并没有事,心中暗暗奇怪,不时见夕儿递过来两颗绿色的药丸,道:“凝住心神,千万别乱想。”
初晞跟那曲子相抗过,便依着上次坐到地上,闭目凝神,让体内真气再顺着转了几圈。过得不久,便听到众人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人均有欲,无论钱、权或者情欲,遇到此法,内心最渴望的本性皆能释放,故场中众人有在渴望金钱,有的在思念女子,五花八门的都是洋相。初晞暗暗忖道:“如此这样,寿阳宫却也当真厉害!”
言红萼道:“菁儿,救醒苦伊族的姐妹,然后杀掉这些人。”那李菁“嗯”了一声,这时忽听道:“言宫主,这样便能制服我等么?寿阳宫也忒小瞧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