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如血,穿透众生。
形式一下子扭转了,朱之江环视一周被他们反包围的玄画宗众弟子后,笑道:“怎么?是束手就擒,还是乖乖投降?冯师兄,选一个吧。”
听完他的话,古刹轩众画师纷纷不留情面的开口大笑,仅仅那笑声,就惊起了一大群林间休息的飞鸟。
其他百姓哪敢多话?静默的趴在一边,暗自祈求不要殃及自己和家人,便是最好。
只有严情盯着冯如乐那琢磨不透的眼神,心里不断的发虚。看着现在的变故,冯如乐没有一丝惊讶之意,别说是他,甚至连玄画宗其他画师脸上都看不出一丝胆怯之意。而这,也恰恰是朱之江想不通的地方。
“就凭你们这些个学艺不精的三流画师,便想让我们投降,是不是有点托大了?”出乎意料的是冯如乐竟没有生气,等到古刹轩众画师的笑声停止之后,他才徐徐说道。
“对、没错!”朱之江冷哼一声,自嘲道:“我们这些人的确是古刹轩的三流画师,而你们呢?也和我们差不多吧?玄画宗弟子是按照画术造诣的不同来排布服饰的吧?众所周知,画术共有九个境界,而玄画宗弟子的服饰恰好也是分了九个层次,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画术造诣也是依次由低到高排布的吧?看看几位的服饰颜色,就知道你们的画术境界了。如此说来,冯师兄,我们是不是半斤八两啊?”朱之江既像是给自己的同门提示,对方在装腔作势,又像是给其他的百姓揭示玄画宗的无能,最后的几句话中充满了轻视与不屑。
冯如乐也不多说,身形一晃避开朱之江,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枝墨竹画笔,随手一甩,笔尖便从古刹轩弟子头顶点过,一连七人被他点中后,冯如乐才从左手长袖间掏出一张画纸,喝道:“七子连珠!”话音未落,古刹轩七人身形虚晃,瘫倒在地。
这个变故极为唐突,原本静默地趴在一边的百姓都不禁发出惊异之声,少数几名女性村民更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竟吓的昏厥了。最为惊奇的莫过严情,他离得最近,眼睁睁看着七个人的灵魂被收入画中,半天回不过神。
说也奇怪,原本洁白的画纸,在冯如乐说完“七子连珠”后,竟凭空出现了七个五官扭曲的人形肖像,只是他们的面容都太过狰狞,让人无法直视。再看那瘫倒在地的七名古刹轩弟子,每个人脸上全是空空如也,五官均不翼而飞。
见冯如乐已动手,其他玄画宗弟子哪里还能沉得住气?都一拥而上,扑向还未从恐惧中清醒过来的古刹轩众人。场面一时间又乱作一团,年轻力盛的百姓早将冯如乐的“忠告”抛在脑后,拼了命的四散逃去,老弱病残躲避不及只得在原地默默祈祷,唯有严情像死尸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哈哈哈,不愧是冯如乐冯师兄,早就听说您是‘攻守双生’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直至此时,朱之江似乎才把心中的疑惑解开。“你故意穿青色服饰迷惑我也就罢了,嘲笑我古刹轩是‘三流画派’也无所谓,但是…”笑着笑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怒视着冯如乐继续道:“但是,你可知道被你们这种‘攻守双生’者封入画中之人会怎么样吧?”
“当然知道。”冯如乐自傲的看着手中的画作,笑道:“会生不如死,灵魂备受煎熬。而且,一般的‘出神入画’之术将灵魂收入画中,只需借助‘画回魂之术’便可复原。但是被我们收入画中之人,因为五官尽失,必须重新画出他们的五官,稍有偏差,他们便永世不得超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攻守双生’者被称为‘夜叉画师’的原因。”
“好!好一个‘夜叉画师’!”朱之江双拳紧握,发出一连串的骨骼爆响之音。“就算他们的画术造诣低微,但毕竟是我古刹轩之人,你们玄画宗真的不准备留余地了吗?”
“哼哼,不是说过了吗?成王败寇!况且,是你们古刹轩掀起的事端!”冯如乐笔锋一转,直取朱之江眉心。奇怪的是朱之江如死尸一般,头也不抬,等到笔尖快要触及身体时他才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对骇人的双目。
饶是冯如乐反应过人及时将持笔的右手收回,可惜他快,朱之江更快。一条血痕悄无声息地从肩膀留到手指,又经过手指流向笔尖。
一滴,又一滴。墨竹画笔上滴下来的尽是冯如乐的鲜血,再看朱之江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沾血的匕首。
侧目、伸手,一名随行弟子赶紧将一卷画纸递过去。“‘攻守双生’,全凭一双手,少了这双拿画笔的手,你又算什么东西!”朱之江也不看冯如乐惊怒的表情,自顾自的低头作画,奇怪的是,他所用的工具不是画笔,而是那沾血的匕首。
与此同时,玄画宗与古刹轩的其他弟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人数上略有差距,但是玄画宗众弟子配合相当默契,由橙、黄,绿三色服饰的弟子负责绘图作画,人数最多并身着赤色服饰的弟子负责进攻,刚好两人一组,每一声“出神”之后都有人接口“入画”,随后便有一名古刹轩弟子瘫倒在地。如此精密的配合与古刹轩弟子散沙般的进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以,人数虽少,但一时间玄画宗竟处理的游刃有余,不落下风。
其他的百姓能逃的早就四散逃开,逃不及的老弱病残哪里见过这等斗法?都像木偶般趴在地上,万念全无。倒是离朱之江最近的严情渐渐回过神来,看着四周不断失魂瘫倒的各个画派弟子,心中暗自猜测,到底自己学习画术是为了什么。
由不得他多想,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冯如乐不顾肩头的创伤,提笔再次冲向还在作画的朱之江。
一声惨叫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朱之江还在画卷上忙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而一旁的冯如乐却趴在地上打滚,他的周身都让鲜血染红,根本看不出他穿的是青色服饰,一对手臂被整齐的截下,残存的神经促使双手一张一合的运动,那两处断臂间还在不停的涌出鲜血。
见冯如乐遭到如此变故,其余玄画宗弟子纷纷挡在他身前,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变化。古刹轩众人便趁此机会,又将他们围到了中间。
“冯师兄,现在你们的性命可是全在我手中掌握着,知道吗?”朱之江挥了挥手中的画卷,冲人群最里面的冯如乐继续说道:“别耍花样,老实交代,你们这些玄画宗的高级画师们为什么故意身着低级画师的衣服在这里汇合?还有,为什么前几天故意放出话说要与我‘讨个说法’?就为了那几个偷我古刹轩秘籍不成的小子?不至于吧!”
“哼哼,朱之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会忘记了你从那几个小子手中抢走的是什么东西吧?”冯如乐在几名同门弟子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虽然伤口被简易的包扎过,但还是有鲜血在不停的往下滴。
哪知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这话,朱之江立马变了脸。“呸!他们说是拿着属于玄画宗的秘籍‘四术控生法’中的‘封容毁颜术’但我一看便知道是假的,只是那奇怪的习画套路害得我差点画术造诣倒退!若真的由此害我成仙之日延迟,别说是你们找我,怕是要我去找你们玄画宗讨个说法吧?”
冯如乐目光一暗,冷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真那样也是你活该!只可惜,那二十名玄画宗弟子现在不知下落如何。”
“下落如何?画都被我烧了,你说能‘下落有何’?”朱之江盯着冯如乐不知是因疼痛还是他的话而扭曲的脸,继续道:“你们玄画宗消息倒是蛮灵通的,我家主人是让我去送‘封肢离体术’,但是,派那几个蹩脚的小子来行窃,是不是有点托大了?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们也会是同样的下场!”说着,朱之江又举起了先前的画卷。
倒是冯如乐有些慌张了,忙问道:“这么说,从一开始你们古刹轩就只是打了个幌子?”
见他如此,朱之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收起画卷说道:“我们古刹轩才没你们想的那么无聊!死到临头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就算找一辈子也不可能从我身上找出‘封肢离体术’的秘籍。”冯如乐及玄画宗众人盯着朱之江一言不发,莫说是他们就连古刹轩众弟子也是一脸好奇的盯着朱之江,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而那朱之江似乎早就猜到了现在的效果,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才继续道:“知道为什么我的画术造诣也不高,却得到我家主人的青睐吗?因为我就是活秘籍!”一语惊四席,冯如乐的眼中是流转不定的困惑,他也不搭话,默默地听着朱之江接下来的话,倒是古刹轩众弟子一时间开始窃窃私语。
“‘封肢离体术’秘籍早就让我家主人毁了,但是我记忆力过人,只要我家主人想要,无论多少份,我都可以再弄出来,所以,我家主人才让我去送秘籍。”
“原来如此!”听完他的话,冯如乐的眼中竟闪烁着捉摸不定的笑意。但在此时的朱之江看来,那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也不多想,接口道:“这下,可以不用当糊涂鬼了,安心上路吧!”
就在朱之江要甩笔挥向画卷的刹间,他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双手无法动弹了。而在同一时刻,冯如乐却回头急忙叫道:“师叔,都听到了吧?赶快救我们啊!”
趴在地上的严情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一直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刚站直了身子,就看到在冯如乐的背后有一幅画卷,自动张开,里面有个穿着黑色肚兜的蓬头稚子,手中也拿着一卷画纸,不知在画什么。当冯如乐的话音刚落之际,那画里的小孩竟开口用一种特别苍老的声音骂道:“没用的东西!”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严情吃惊于那画里的人竟可以开口说话,而且声音还与相貌不符。朱之江则惊异于那小孩的衣服,一身醒目的黑色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