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李天赐美美的睡了个午觉,虽然是被叫醒的,可也把上午
的疲惫驱除了干净。用冷水冲了脸,神清气爽的来到刑捕房,只见俩个
粗布衣衫的人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脚下两只木箱,和宋牛倌家里的差
不多。俩人看着刑捕房里五花八门的刑具,眼露恐惧,脸上冷汗直冒,
嘴唇哆嗦。六爷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正在悠然自得的品茶。
“六爷,卑职睡过头了,请责罚。”李天赐过来给六爷行了个礼说
道。
“呵呵,无妨,你第一天当差,不知者不怪,你来认认,这俩人可有
你昨晚见到的那个人?”六爷看着李天赐脸上未完全消退的黑眼圈笑着
说道。
李天赐看了两人一眼,摇头说道:“都不是,年纪不对,一个太老,
一个又年轻了,卑职记得那人应该在四十至五十岁之间。容貌记不清
晰,因为只见了一次,又是无心。”
李天赐走过去打开他们脚下的木箱子,闻着麦芽糖香,对其中一个花
白胡须的老头说道:“老大爷,麻烦你给我做个糖猴儿。”
老头踟蹰不前的看着六爷,六爷点了点头,老头双手犹自颤抖的拿起
模子,往里面灌了糖浆,可能是紧张的缘故,糖浆有些洒在了箱子上,
老头合上模盖,插上竹签,然后打开,一个挠头搔耳活灵活现的糖猴儿
就出现在李天赐的面前,李天赐拿着糖猴儿,问道:“老大爷,你会做
猴子尾巴吗?”
“老汉惭愧,做这糖猴儿几十年了,依旧捏不好猴尾巴。”老头脸露
愧色的拭了把冷汗。
“哦?那照您这样说,捏猴儿尾巴岂不成了绝活?”李天赐用油纸包
好糖猴儿,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看着老头。
“可以这么说,但是一般买的人都是小孩,没有人会计较这些,所以
这尾巴可有可无。”老头答道。
“哦,也是。这是买糖猴儿的钱。”李天赐摸出一个碎银疙瘩,递给
老头。
“老汉怎敢要大人的钱,不敢不敢!”老头连忙推辞,一双满是老茧
的手掌左右摇摆。
“老哥,你就接着吧!算是我们对你的赔偿。”六爷开口说道。
“这也不妥,我们百姓有义务配合官府抓捕凶手,这是我们应该做
的。”老头还是不敢接银子。
看看,看看,古代百姓多淳朴啊!李天赐笑着说道:“老大爷,要不
你就多做几个糖猴儿,叫我们这些大人也都尝尝。”说着把碎银硬塞到
老头手中。
“好好,你这位小大人心地可好着呢。”说着对旁边另外一人道:
“你也一起做吧,老汉我的糖浆全做完也不够银子钱。”
六爷好笑的看着这俩人一个一个的变出糖猴儿,这卖糖猴儿都卖到刑
捕房了,当真闻所未闻。
不一会的功夫,俩人箱子里的糖浆都见底了,旁边案几上摆的糖猴儿
就如孙大圣的花果山一般,老头把最后一滴糖浆倒进模子里,感觉糖浆
还差一点,于是从箱子里摸出一把小刀来刮洒在箱子上的糖浆,正在这
时,李天赐双眼一亮,惊叫道:“老大爷,别动。”
“啊?这位大人,老汉只刮上面一点点,不会脏的。”老头有些不解
的看着李天赐,心说你也太爱干净了吧,我平时熬糖浆的时候不定有这
干净。
李天赐走过去从老头手里拿过小刀,仔细观看,刀身长而窄,刀头是
平的,转身对六爷说道:“宋牛倌身上的伤口就是这种器物所伤。”不
等六爷回话,复又转过身来看着老头说道:“你们吹糖猴儿的是不是每
个人都有这样一把小刀?”
老头这时才明白过来,答道:“一般都有,这是找铁匠铺专门打的,
平时拾缀一些洒出来的糖浆用的。”
“老哥,你这把小刀就先留在这里,你们可以回去了,今天实在对不
住,惊扰你们了。”六爷对着老头拱了拱手。
俩人如蒙大释一般收拾东西走了,李天赐叫过林长风,说道:“你叫
俩个人一起再去宋牛倌家,找找有没有这种小刀,顺便把他那木箱子带
回来。”林长风应声诺,出门而去。
六爷看着李天赐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小李,可是有了什么新发
现?”
李天赐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去看看侯思那偷牛
贼再说。”
六爷请来了伍法曹一同去大牢,因为捕快是没有权力审问犯人的,一
般正规的刑堂衙门审问犯人都要有朝廷的正式官职,而他们这些州县的
捕快只能算是吏,连流外的官职都不是。
伍法曹带着六爷、李天赐和负责记录的文吏一同来到了关押侯思的大
牢,隔着木栏删只见一人曲卷着躺在墙角,不知死活,狱卒忙打开牢
门,叫了一声:“死猴子,别装死了,伍大人来审案了。”
“大人饶命啊!放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我回去养活
了,那卖牛的钱官差大哥已经拿走了,小的身上穷的只剩下跳蚤了,求
各位大人行行好,放小的一条狗命吧?”死猴子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来,
刚走两步又跪了下去,索性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又似鸡啄米。
李天赐看着侯思的后腰下隐隐有血迹,心想这古代的杀威棒还真给
力,好好的一个人,来个几十下能给你打没了。
六爷黑着脸呼喝一声:“侯思,你这该杀的蛀虫,竟为了一条牛伤害
了一条性命,你连狗都不如。”
“啊?什么性命?大人,小的不知您说什么?”侯思一脸茫然的抬头
看着众人,眼中满是疑惑。
“你个死猴子还挺会装,宋牛倌昨夜已经被人杀害,你说,是不是你
偷牛的时候被宋牛倌当场抓获,而起了祸心,杀了宋牛倌。”六爷义正
言辞的说着,双眼射出寒光,逼视着侯思。
“冤枉啊,大人,天大的冤枉,小的虽然平时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
当,就算是借小的一百个胆,也不敢去做那伤害人命的事啊,还请大人
明察,请大人明察。”侯思这一听可吓着了,没命的磕头,潮湿的地板
上传来咚咚的响声。
李天赐轻声对六爷说道:“六爷,让卑职来问他几句。”
“嗯,你有什么疑点尽管问就是了。”六爷点了点头。
“侯思,你可曾见过这个。”李天赐拿出那把抹上了血迹的小刀,扔
在侯思的面前,右手随即按在佩刀柄上,防止侯思暴起伤人。
侯思往前跪走了两步,用右手捡起了小刀,拿在手里看了看,抬头说
道:“大人,小的从未见过这种小刀。”
“嗯,姑且相信你说的话,你把你昨夜什么时候去偷的牛,仔细说一
遍。”李天赐走过去出手如电的拿回小刀。
“回大人,小的昨夜大概戌时左右去的宋牛倌家,那时大家都去城中
赏灯去了,宋牛倌家里没点灯,门是关着的,小的也不知他在不在家,
于是就壮着胆子摸去了牛棚......牛走过院子时还叫了一声,吓的小的牵
着牛鼻子使劲拽着赶,但是好像不见宋牛倌追出来。”侯思斜着眼睛回
忆道。
“那你可认识王三?”李天赐把玩着小刀,看着侯思。
侯思瞧着沾有血迹的刀子在李天赐手里跳舞,吞了口唾液,尴尬的
道:“小的和王三经常在吉祥赌坊喝茶来着。”
“那你可知道王三除了家里之外,还经常在那里过夜。”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个叫王哥的人和王三走的很近,兴
许他知道一二。”侯思局促不安的说道。
“王哥又是谁?等等...你说的那个王哥是不是身材非常高大的年轻
人?”李天赐好像记得以前在乱葬岗里见过这个人,听他们俩人当时谈
话这个王哥也是个赌徒,自己还突然钻出来吓了他们一大跳。
“哦?大人您认识王哥,那太好了。”侯思吁了口气,挪了挪有些酸
麻的脚,却又牵动了背后的伤口,顿时龇牙咧嘴的直哼哼。
“侯思,听你意思你不愿见王哥,是不是欠他钱?”李天赐把小刀放
好,这里已经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了,该去见见那个大个子了,想到乱葬
岗一幕,嘴角不禁露出弧线。
李天赐抱拳对着伍法曹行了个礼,说道:“伍大人,这侯思应该不是
凶手。”
伍法曹看着李天赐眼中坚定的目光,点头说道:“我们出去商议。”
来到刑捕房,众人分主次坐好,伍法曹开言问道:“小李,你为何如
此认定那侯思不是凶手?”
李天赐习惯性的站起来踱着方步,一手托着下巴故作深沉的说道:
“其因有三。”
“哈哈,你这小子,在伍大人面前也要卖弄一番,还不快快讲来。”
六爷老怀大慰的假怒道。
“嘿嘿,其一,刚才侯思已言,他去偷牛时,宋牛倌并不在家,可能
两位大人会怀疑侯思说谎,但是我们可以这么想,就一般情况而言,小
偷夜晚去偷牛,如果主人发觉,而这个主人还是个老人,一般人都会直
接逃跑,等下次有机会再来偷,犯不着为了一个追赶不便的老人而犯下
杀人罪。”
伍法曹看了看六爷,六爷微微点了点头,伍法曹继续问道:“这其一
暂且不论,只是猜测而已,那其二呢?”
“这其二嘛,假设刚刚侯思在说谎,他正在行窃之时,宋牛倌听见了
响声,那请两位大人说说,一个老人黑夜听见外面牛棚有响声,他会拿
什么东西过去察看?”李天赐拿过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有点发干的嗓
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