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醉仙居酒肆后院的一处地窖里,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正毫不在意的躺在地窖墙角一堆干草上睡得正香。这少年皮肤细白,身形圆润,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但是少年一身白色棉布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水渍,一头长发也乱蓬蓬的没有好好打理,地窖中又冷又潮湿,他却能睡得如此舒坦,怎么不令人感到奇怪呢?
这少年正是醉仙居酒肆掌柜张翰山的心肝宝贝老来子——张周。张翰山为儿子起名为“周”,是希望他为人端正,处事周全,福运圆融,生活中没有短缺。可惜张周没有按照张翰山期望的样子成长。他平日里不喜与人交际,也不爱出门玩耍,只是闷在屋子里忙活自己的事。他对修炼成仙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倒是常爱读些山川志、游记、野史、传记之类的东西。若是不看书,他就自己玩自己的:养些买来捉来的鸟兽虫鱼,在自己院子里种些花草,或是自己用木头削出些奇形怪状的小东西拼来拼去的,再不就是写写画画些谁都看不懂的什劳子······
最近,张周迷上了一项在张翰山看来,还算正经的事情——酿酒。张翰山心里思量,若儿子在这方面有点成就,将来子承父业,醉仙居有自己酿酒的能力生意自然更上一层楼。这样又让宝贝儿子高兴,又不算浪费时间,多少花费些也是无碍的。于是张翰山买来儿子指名要的七八种草药的种子和大量的各种谷物,还在儿子的小院儿里挖了一个结实的小地窖给他使用,还进了少量三种常见的灵谷给儿子挥霍。要知道,对于经营醉仙居的张翰山来说,草药种子、谷物、挖地窖这都不算什么消耗,但是灵谷可就昂贵了。别看数量不多,但张家平时都舍不得吃的,此时拿来给儿子玩,足见他有多宠爱这根独苗。
回过头来看地窖中的少年,许是休息够了,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后,少年以一种和其身形不太相符的灵活劲儿一跃而起,整个人一下子鲜活起来。只见这位小公子额头饱满、眼睛大而有神,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肉肉的耳垂,圆圆的脸蛋儿,真和画上的童子一个模样。
“应该够时辰了,可以续料了。”
张周顾不得整理自己的衣衫,也不去洗洗脸、梳梳头,却十分细致地用布巾沾上皂水将双手擦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都不放过。擦好了手,张周将一个大陶缸的盖子费力地起了下来,用一支干净的长柄木勺从缸中舀了一些液体出来。他先是闻了一下味道,后又抿了一口勺子中有些浑浊的液体,许是因为液体的味道有些奇怪,张周皱了一下眉头,自言自语到:“这酒酿成后的味道好品,可是原液就不好说了,大上次的原液明明香甜,酿出的酒却是酸涩无比,上次的原液尝起来浑苦,我明明不抱希望了,却竟然真的出了尚能入口的酒液。这一次的味道与前两次都不同······算了,不想那么多,这次用的是老杨拍胸口打包票的稳妥办法,我就照着来吧”
张周将陶缸旁边的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大块又干又硬的东西出来,他吃力地把这一大块东西砸碎,仔细掰成小块,然后均匀的撒入缸中。
“接着等吧,后天开缸再看一次,反正酸浆也做好了,倒些进去就是,即便倒多了,也可以再投些料补救,按老杨的说法,早晚酿出酒来。”张周转转有点僵硬的脖子,打算离开地窖了,之前一直忙碌没有注意,现下可实在是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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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可出来了,前面来了贵客,老爷叫您收拾一下出去呢。”
张周身形一顿,心下思量,前面酒肆里贵客多了,怎么今天叫自己出去?诶,肯定不是来买酒的客人,说不定是父亲的熟人。本来就饿得慌,不如吃些点心果腹再出去?不好、不好,若是让客人等久了父亲怕要不乐意,那就直接去吧······
这样想着,张周不再往厨房的方向走了,改道去前面的店面。可惜途中路过自己的小草药园,他又有些挪不动步了。
几天不见,园子的变化很大。最显眼的是红叶刺草,它们的第三片叶子已经开始生长了。红线刺草的两片大叶子是很不显眼的绿色扁平状,可是若养分和灵气供应得上,只需一个月的时间,就能长出第三片火红的叶子。这片叶子小而圆,长成之后上面附有一层绒刺,若是不小心沾到皮肤上,就会刺痒难耐,红叶刺草也因此而得名。
张周心想:按《酿酒法观》所记载,将红叶刺草的红色小叶摘下,煮熟后晒干,碾碎,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数月,便可生出多种菌块,其中红色粘连成片的便是红衣素曲,这种素曲是最基础的一种酿造灵酿的酒曲,到时候父亲给我买的灵谷就能派上用场了,我倒要好好看看这灵酒酿起来和普通酒有什么不同。
草药园周围种植了一圈一种低矮的灌木,这是小叶灵木。小叶灵木每年秋季都会结果,这果子不大,味道微酸,也没什么灵气,但是这些果子共有红、青、黄三种颜色,十分讨喜,将果子摘下后腌制,就成了青林山脉非常受欢迎的一种下酒菜——三花果子,小叶灵木这个“灵”字全是赖此得到的。
张周查看了一下小叶灵木的生长情况,对身后负责草药园的下人吩咐道:“以后这里多浇些水,只要灵木不涝就可以了。”
“为何如此?灵木水浇多了不会影响结果子么?醉仙居的三花果子可是腌制的出了名的好,要是因为水浇多了吃不到,岂不可惜?”
张周心中奇怪,这不是家里下人的声音,而且哪个下人敢和主子这么说话。他转过身来,原来出声的是一位打扮讲究的中年仙长,张周摸不着头脑,只得按一般的规矩行礼:“小子张周,请这位前辈安。”
好在,这位前辈不像之前见过的其他前辈那样严肃,不将张周这个还没开始修炼的小子看在眼里:“好侄儿不必行这么大的礼,我和你父亲是老哥们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叫声伯伯就行了。倒是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要多浇水?”
来人正是李青。
原来李青和张翰山一直在聊张周的事情,可使张翰山派去找张周的下人却一直不来回报。张翰山觉得让客人等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叫来下人一问,原来那个不省心的儿子跑到草药园去了。张翰山担心给李青留下不好的印象,连连告罪:“老兄,这都是我的错,太溺爱他了,让他这么不懂规矩,实在是怠慢您了。可是我这儿子实在不是心性坏,性格倨傲,而是他一做上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着了魔一样,草药园打理得倒是好,可是别的就都不管不顾了。我也就是因为这个,怕他拜入万林门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研究副业,反倒对修炼不上心······”
李青从话中听到一个重要的地方“草药园打理得好”,不由得心中一动,他好像有办法解决老友的难题了。不过不急着说,还要先看看这个侄儿的水品究竟如何:“张兄这么一说,我倒对这个小侄儿更感兴趣了,不如带我去草药园看看如何?”
张翰山也不能不依他,只得带路,一路上心中祈祷,儿子可不要给人家留下更糟糕的印象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