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你怎么来了?”
父高大的背影立在床脚处,父没答应,青衣青裤。
我想,这是梦吗?我的左手去找右手。右手又胀又痛,连右半身子都扯着痛。——这不是梦。我伸出右手去抓,什么也触摸不到。
我听见失败的自己像婴儿一般的哭泣,嘤嘤的哭声冰凉孤独。哭了之后,疼痛消失了。哭多好,我告诉自己,要哭,一直哭下去,哭,哭到父亲回来。
我的父呀,我要把你哭出来,恕儿粗口巴喳的,妈的逼,我招谁惹谁了,让我遭这一回罪,受这一分险。父亲呀,你去了这三十年,儿毕了业,上了班。在单位,儿冇得话说,别人有的,儿都有。不贪不占,不抢不争,没有大功,也有苦劳。不说没过矛盾争执的,但有,也不至有这血海深仇呀父亲!
上对老母,中有兄弟姊妹,下有侄儿外甥,哪个我没帮,哪个我没扶,,就是那亲戚朋友,谈得来的,照看得着,我不也是上心上肺地上前推一把,有那不周不全的地方,哪用这歹毒的咒,要儿命赴黄泉呀父亲!
列祖列宗,阎王土地,这仙逝的前辈,我几个认得,这各路仙神,我只是个耳闻,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说的是人心要端正,做人要赤诚,我不能立德立功立言,可我就不能为人普通过一世呀父亲!
父呀,请允许儿说一声,哭一声,为的是您仔细听,儿冤儿屈这一回,憋在心里好难受,不找您揽尕(南方方言,对老人尊称)我去找谁?
父呀,请允许儿说一声,哭一声,为的是您仔细听,儿冤儿屈这一回,憋在心里好难受,不找您揽尕(南方方言,对老人尊称)我去找谁?
父亲果然又回来了,面对窗户,立在床脚处,青衣青裤。
我更加起劲。我的泪水有了温度,有了滋味,唔唔声把我也吓了一跳,我的残手随之动了起来。我张开手脚哭,我扬着脖子哭,我甩着头哭,床吱吱嘎嘎乱响,我的身子发热了,有滋味了。药水味,病毒都随着哭声从身体的各个角落尽力齐出。
父亲再也没来过,那一夜他走后。我的事情很顺利,一个远房亲戚是手外科医生,就在这家医院,平时与他母亲也没走动,应该叫她姑。表哥亲手为我做了第二次手术,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