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十四跟着众人回到了位于长安东头的边氏镖局。镖局里外都悬着白色帷幔,大堂内布置成了奠厅。镖局里的人突见到边一岭的尸体,都抢上来放声大哭。有人询问起来,同去的几个人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镖局里的人惊奇不定,看秦十四的眼神也不相同,有猜疑,有惊奇,有怨恨。
在边一峰的灵前敬了香后,边秋雨便将秦十四带至偏厅,厅内已经坐了四个人。
边秋雨双手抱拳道:“秋雨见过四位前辈”。
四人点头示意了下。
边秋雨给秦十四逐一引见,赤脸的魁梧大汉外号‘小雷公’的雷一啸,脸瘦长的是‘活阎罗’李际,另二个道士打扮的是紫眉,紫须二位道长。这四人在江湖中声名一向不错,和边氏兄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秦十四却是一概不知道的,点头示意了下,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雷一啸嗓门粗壮,问道:“边老镖头呢?”。边秋雨本在强自压抑自己的情绪,被他一问,悲伤的情绪再也掩饰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挂了下来,哏咽着事情说了一遍。四人沉着脸看向秦十四,都在想:这小子会有这样的本事?边一岭病糊涂了吧。
‘小雷公’雷一啸人如其名,脾气也火爆,直来直去,扯开嗓子吼,“边大哥啊,你好糊涂啊,怎么寻了这条路”,手指秦十四,“无论如何,目前你嫌疑最大,你有什么话说?”
秦十四知道解释也是多余,再说也是白说,并不答话。雷一啸见秦十四不理自己,更是暴跳如雷。
边秋雨见情势不对,道:“秦大侠不是凶手,爷爷是以死相托的,我相信爷爷不会看错人的”,说这话时,心里其实想说自己也是相信他,但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他。
雷一啸大叹一口气:“哎.....边大哥一世英明,恐怕此事上犯糊涂了,还托这个人,难道俺们这些兄弟会坐视不理吗?他年纪轻轻一个后生会有什么屁本事”言辞之间对秦十四很是轻蔑。
秦十四不愿和这样的人计较,但话还是要说明一下的:“本来我不应该管这些事情,但我的确劫过镖,边老爷子又以死相托。这些情,我总得设法还了去”轻笑了一下,接着道:“况且我现在还欠人钱”
李际不屑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管这件事?”
秦十四一向是别人客气,他也客气,别人怎么对他,他也怎么对别人,李际这话一点不客气,也就无需要和他客气,道:“你们不用管我,如果有什么用得着你们的地方,自然会叫你们”
四人均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在秦十四口中却就象下人丫鬟之流可以随意差遣。四人的脸色变的很难看,都打着同一个念头:此地不是动手的地方,不便发难,以后再找他算帐。连雷一啸也强忍住这口气。
边秋雨见气氛异常,想缓解下,便道:“秦大侠的武艺,我是亲眼见过了,非常厉害的,你们相信他”
“那是自然,俺们这些人武功当然比不上”雷一啸说的是反话,只在嘲弄秦十四。边秋雨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那是一定的”,立刻知道说错了,随即住口,但话已说了,一脸窘迫的呆立在当场。
雷一啸哼了声:“那你们就靠这小子吧!当俺多管闲事了,请了”大步朝门外走去。
刚好付玉骏抱着两坛酒从门外进来,见雷一啸怒气冲冲的走出来,问道:“雷前辈,这是去哪里?”
雷一啸没好气,道:“有人认为俺武功低微,做不了事,还留这里做什么?”
边秋雨涨红着脸,欲言又止。付玉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边秋雨神色不对,也不多想,心想先稳住雷一啸:“雷前辈,请坐,有话慢慢说”,一边朝边秋雨使了个眼色。边秋雨立刻会意,上前恭敬的拜了下:“雷前辈,我年轻不懂事,请不要动怒”。雷一啸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况且和一个晚辈动气,也有**份。这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但不忘狠狠瞪了秦十四一眼。
付玉骏放下酒坛,抱拳道:“晚辈感激各位前辈来此为我们主持公道”
“贤侄不必多礼,你将当时的情形说与我们听听”,其中一个叫紫眉的道士开口说话。
付玉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四人听完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又叹息了几声。
紫须道:“秦十四劫了血玉壁不假,至于杀人夺金,倒没实证了”
“但也脱不了干系”雷一啸白了一眼秦十四。
紫眉想了会后说道:“为何所有人都死了,你却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
这个你,指的自然是付玉骏了。付玉骏听紫眉那么一问,言外之意,不言自明,急了起来:“先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我醒来后已经是这样了”
雷一啸道:“玉骏至小由二哥带大,视如亲子,绝对不会的,我信他”
付玉骏感激的望了眼雷一啸。
李际冷笑一声:“为了五万黄金,那也未必”
紫须跟上一句:“的确难说”
付玉骏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时语塞。
秦十四笑了笑,道:“这个道理很简单,付兄弟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活口,目的嘛?让他来指证我,从而混淆视听”。付玉骏连连点头:“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向众人望去,期盼众人能认同。雷一啸坚定的点了头,其他三人有点不置可否的样子。
秦十四眼睛盯上了那两坛酒,笑道:“那酒是?”
“哦,是这样的,过老板说秦大侠言而有信,特送了两坛酒给您”说着将酒提到秦十四面前的桌上。秦十四立忙打开坛盖,顿时酒香四溢,说不出的舒服,道:“拿酒杯来,大家一起品尝下这‘不醉人’”
不多时,便有人拿上了酒具,一一摆上,付玉骏给所有人都满上了一杯。秦十四一口饮尽,独自提过一坛酒,自倒自饮,一坛酒很快就见底了,意犹未尽的抹了下嘴巴。其他人都知道这‘不醉人’的厉害,雷一啸心里不得不佩服秦十四的酒量。
秦十四环顾了众人,轻笑了几声:“上面的朋友,你再不下来,酒可都喝光了”
众人皆一惊,抬头望去,横梁上的一角果然有个人蹲伏在那里,身形象似个女子。他们都是**湖了,被人爬在悬梁上偷听,竟然一点不察觉。四个人对视了一眼后,一齐盯向梁上的人,手中捏了把劲。
那人见行迹已经败露,一跃而下。落地的姿势看上去也十分美妙,男子是不会这般的,自是女子无疑。那女子落地后朝众人拱了拱手。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姣好,一身男装打扮,腰上悬着一口剑,显得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付玉骏立刻反应过来,问道:“红燕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朝付玉骏含笑点了下头,说道:“各位前辈,在下党红燕,奉家父党风行之命来调查此案,刚才失礼了,请各位前辈见谅”
付玉骏道:“不错!她正是长安第一捕头党风行的女儿,我们认识的”
李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查案大可以光明正大,何必偷偷摸摸的,象个贼一样”
“此事是皇上十分看重的事,任何有嫌疑的人都要查证,所以行事一定要仔细小心。红燕不敢有一点怠慢,多有得罪了,望各位多多包涵”党红燕神情严肃。
“连皇上也惊动了?”李际的口气有点凌乱。
“各位可别忘了,这次所运之镖,是要用来赈灾的。贼人如此丧心病狂,而且竟然敢在离长安不远的地方下手。皇上龙颜大怒,早已扮下旨意严查严办,一但抓获歹徒,灭其三族”,党红燕一字一句,透着力度和强硬之态。
当时南方发生洪害,十几万百姓丧失土地和家园。边氏兄弟祖籍南方,长安也有许多南方来的商人和做官的人。官府拿不出钱来赈灾。边氏兄弟就出面向四方筹措,许多南方人一起积极响应。当地百姓生活宽裕的,也捐出不少。当然所有人也是看在边氏兄弟在江湖上的一贯名誉才会有此作为。押送这笔钱的重担,自然是落在了边氏镖局。
李际问道:“那现在有什么进展了吗?”,党红燕摇了摇头:“没有,刚才听大家那么一说,我倒有几个问题想问付镖头”,付玉骏很坦然:“尽管问”
“你说你们是给别人下了药,那有没有可疑的人或事?你们又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付玉骏仔细回想了一遍,说道:“由于事关重大,所以水和食物是要先检查过的,不会有问题的,也没什么可疑的人”,真要论起可疑,也只有秦十四可疑,付玉俊忍不住望了眼秦十四。
秦十四何等聪明,道:“非也,很有可能,你们中间有内奸”
付玉俊自然不相信他们中间会有内奸,道:“除了我,同去的所有兄弟全都死了”
秦十四道:“那也有可能那个内奸已经给他们同伙杀了灭口”
党红燕沉思了会说道:“很有道理!如果付镖头没有说谎的话,这是一种可以让人相信的解释”
“我还有个猜想,仅仅是猜想,你们姑且听听。那些人很有可能将黄金又运回了长安了”秦十四从决定接手这件事情开始,就开始了仔细揣摩。一来为了洗清自己的冤枉,二来也是还边氏镖局一个公道,酬谢他们给自己血玉壁的大恩大德。
众人表情不一。
党红燕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这样想过,我去事发的客店看过,事发后,官府封锁了所有通向外地的路,那里距长安是最近,贼人很有可能自作聪明将黄金运回长安,让别人想不到,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愧是长安第一捕头党风行的女儿,分析案情头头是道,不过也有可能他们已经坐地分脏后,各自散去了”李际的口气还是不冷不热。
党红燕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但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所以我一早就在每个城门口加强了搜查,相信如果黄金真的在长安,他们是出不去了”
秦十四竖起大拇指赞道:“做得好!”
雷一啸道:“既然如此,那还在罗嗦个鸟,俺出去找长安的朋友一起查查,告辞了”也不等别人向他告辞,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李际等三人也起身辞去。
党红燕和付玉骏在轻声交谈了几句后,也告辞要走了。刚出门口,转回头问秦十四:“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上面的?”
“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味道”秦十四的笑容很独特,好像有着许多秘密。
党红燕突然脸上一红,扭头而去。原来党红燕虽是爱男装打扮,性格也直爽。且毕竟是个女儿身,从小喜欢茉莉花,经常随身佩带,身上自然而然有了茉莉花的香味。她以为秦十四是闻到了花香,但却想错了。秦十四的确也闻到了茉莉花香,但他又怎么知道,这香味不会是别人的,或者是屋内本来就有的。
是人就会有呼吸,秦十四可以从人微弱的呼吸声中判断出此人的位置。秦十四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