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星跟我说,不要把她的病情告诉任何人,不要告诉任何人。看着她苦苦哀求,我答应了。
她也许是不想让别人担心吧。我也休学了,留下来陪她。医生说,她的情况很特殊,需要靠中药来调理。
可能这两年的时间都必须在医院里度过了,凉星一听到这个,整个人差点昏了过去。两年,对于一个病人而言,是漫长得过分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我要在医院里照顾她两年。
我不敢想象,这两年她该如何熬过去,但是我会尽我一切的能力,让她不要轻易放弃生命。
起初,我把中药拿给她喝时,她总是发脾气地把碗打翻,我每次都要帮忙收拾那些碎片。然后,又重新端来一碗给她喝。她还是打翻了。
她说,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药吗?我讨厌我的身体需要药来维持。她说的时候是含着眼泪的。哦,她又掉眼泪了。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觉得她很可怜,谁会喜欢吃药呢?但是,这药又是不得不吃的。如果,不吃的话,她要怎么好起来?
我哄着她说,只要她吃了,我就给她一颗巧克力。她并不买账,她说,药很苦。
是的,中药很苦,那种苦你是无法言述的。我花了好多力气来哄她,她终于还是喝了一点点。但是,还是一贯痛苦的表情看着我,仿佛她吃的是毒药一样。
我夸她很棒,我想,她需要别人的鼓励才能坚持下去。以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比前一天多喝一点点。我为此兴奋到睡不着。
她的病情似乎得到了控制,但是她却依旧睡得不安稳。她说,她很累,但是却睡不着。她说,她真的好多天没有睡过觉了。
我看着她眼睛下面有着重重的黑眼圈,就像是熊猫的眼睛一样。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我都觉得困了。
我跟医生反映过这个情况,医生说,让她服用一点安眠药吧。她心里的结要自己来打开。
心结?是在说原一的死亡吗?
我看着即便是服用了安眠药熟睡的她,眉毛还是微微轻蹙着的。不禁觉得心口有些痛痛的感觉,为什么她就算是睡着了,还是有着化不开的忧伤?
她心里的结要多久才能解开呢?我是真的很想要帮她。
她的味蕾还没达到麻木的境界,所以还是会间歇性地发下脾气。我只是笑笑,她很多时候都是很安静的,安静到似乎不存在一样,偶尔发发脾气,也是好的。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我说,傻瓜,你怎么会这么轻易死去呢?我要给她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她咬着嘴唇,眼里闪着泪花,哽咽地说,她知道了。
幸好,这次她没有哭,不然,束手无措的那个人肯定又是我。
病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好久好久,我才开口问:“你心里的结到底是什么?”
她把头低了下去,细声地说:“原一和颜含,我每晚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原一躺在血泊里,颜含扭曲的脸,指着我骂,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我知道她很害怕,害怕到不知所措。我将椅子拉到她的床边,抱着她冰冷的身体说:“都过去了,不是么?不要再想了,你没有错,如果要说错,那就是颜含的错。所以,你不要怪自己了好吗?”
她在我的怀里挣了一下说:“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原一不是因为救我,他又怎么会死呢?”
我将她抱得更紧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我说:“你没有错,救你是原一的选择。他不会后悔这个选择的。你这个样子,让原一怎么放心得下?”
怎么让我放心得下?我在心里默念着。
她没有再挣扎,就这样让我抱着。好像我的拥抱是最温暖的,能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她趴在我的肩头上,一动不动的。我想,她应该是睡着了,所以,我也不敢乱动,任由她趴着。嘴角不经意扬起一个微笑。
天有些亮了,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许晨的怀里睡着了,猛地推开了他。脸上有着不寻常的红晕。
我看着她害羞的脸蛋,心情大好,扬起了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
她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我,我不小心睡着了。所,所以,不好意思。”
我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但却毫不客气地说:“就一个不好意思啊,你可是躺了一整晚耶。”
“那你想我怎样?”她有些怕怕地看着我。
“亲我一口咯。”我不知怎地冒出了这样无赖的一句。
“你去死!”她朝我吼道。
我也不生气,笑着说:“我开玩笑的啦。”其实,我真的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喜欢着原一的,我不想造成她的困扰。我也担心,她会以为我是因为同情她。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护士小姐,端来了中药。
她看着又皱了皱眉,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可以不喝吗?”
又这样了?我觉得我真的是要崩溃了。她真的很不好哄耶。
“喝了你就会好起来啊,你不是不想住院吗?那就赶快好起来啊!”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激动。
听到我这句话,她把脸扭到了另一边,不再看我。
我想可能是我刚才的语气太凶,惹她生气了。于是,我温柔地说:“凉星,就当做是感激我对你的照顾,喝掉吧。”
她似乎没有消气,瞪着我说:“你每次都来这套,不是你喝,你当然不知道我是有多么痛苦。”
好吧,我承认我词穷了。护士小姐帮腔说道:“那就让你男朋友喝你一起喝吧,这样他就能体会到了。”
该死的,我在心里诅咒着这个护士小姐。
凉星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样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不过,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是逃不脱悲惨的命运了。那就接受这样的命运吧。以后的每一天,我都陪着她喝中药。她也因为,多了一个人陪着她喝,心情也变得不错,常常都露出微笑。
我因为她的笑容,即便中药很苦,但是我的心里甜甜的。
两年的时间已经到了,凉星的病没有根除,随时都会有复发的可能。我没有告诉她,我不想她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的阴影里,她也应该快乐地过自己的生活。
出院后,我给了她,我的手机号码,我说,什么时候想看海,就打电话给我,我会带她去的。还有,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随叫随到。
她感激地看着我,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说:“许晨,凉星的命因为你才延续了下来。所以,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我因为她的这句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凉星,我也能成为你心里最重要的人,真好。
我以为,我对于凉星的意义,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可是凉星重新回到学校后,她认识了一个叫一米阳光的人,这个人就是叶轩。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是我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很好。凉星有时候,会因为他的话高兴或者悲伤。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在她的**上,发现叶轩向她告白。那一刻,我心里的恐慌怎样也掩饰不住。我怕,凉星会答应她。而我又是那么地不希望凉星和他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我对凉星的喜欢只不过是习惯,不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她。可是,当我想象她就要和叶轩在一起的时候,却感觉心如刀割般地痛。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喜欢上她了,那个既脆弱又坚强的凉星,那个对我说,我是她心里最重要的凉星。于是,我也向她表白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轩和我都在同一天跟她表白,给她造成了困扰。她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城市。不管我用怎样的方式联系她,始终没有她的消息。
那段时间,我觉得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每天都让自己很忙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想她为止。
大概是一个月的时间,她回来了,但是却躺在了医院。我记得医生曾经说过的话,如果她的病再复发,随时都会没命。我想,在她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她应该是想和叶轩在一起的。于是,我离开了。尽管她因为我流了好多的眼泪,尽管我的心在一瞬间千疮百孔,我还是没有停住脚步。
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我的离开,只是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如果她觉得不快乐,不幸福的话,我还是会回来的。如果,我想她,我还是会偷偷回来看看她,然后离开。
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回来的时候,医生却宣布了一个让我崩溃的消息。她只剩下这最后一天的生命了。
于是,我拼命地去找她,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我离开了。那么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一定要陪在她的身边。
她是个那么怕孤单的人,我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呢?
我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在一个山坡上找到了她。我抱着她的身体,听见她微弱的声音,她说,许晨,你来了,就都值得了。
我的眼泪和她的眼泪都混合在了空气中,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是那么依赖我的,原来她在临死前,最想要看到的人就是我。她从不在别人的面前露出那么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除了我。
她也明知道我看到这样的她,会有多伤心,但是还是想要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我看。
她说,她可以辜负所有的人,但却无法让我伤心。她说,许晨,我这一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再加倍偿还,下辈子我会喜欢你,用一生去喜欢你。
凉星,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女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