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星很久都没有从失去原一的悲痛中走出来,其实,我也没有,不过我不会傻到伤害自己的身体。
凉星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再加上她长期都是吃很少很少的时候,整个人变得更加脆弱和消瘦。我知道她是难过的,可是我又何曾不是呢!
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原一也算的上是最好的一个朋友了。如果他还在的话,我想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腻在一起。可惜,人、他不在了。
我跟凉星说,她再这样下去,胃迟早会受不了的。她的眼睛依旧是一片通红地说,她知道,只是做不到。
我真的觉得原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他的死亡换来了一个女生的真心。我不知道是为谁感动,心里有点涩涩的感觉。
回家后,我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封信,那封信是原一留给我的。我没想到从不写信的原一,居然写了一封信给我。
信很长很长,似乎有许多说不完的话。他说,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凉星,要我好好照顾凉星。
凉星是你最爱的女生,我当然会帮你好好照顾的。
我得知,出院的她没有来学校。有人说,她可能是去别的医院了,凉星的胃一直都不好。
我担心她会出事,所以就派人找到了她的手机号码,只是不管我怎样焦急,怎样打她的电话,始终都是关机状态。
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希望一个人可以接下电话。这样,我才有办法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在C市中心,我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就像看到了一道希冀的光亮一样高兴,我叫着她的名字,凉星。可离我不远的她,身影在光亮中晃动着,摇摇欲坠。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的身体开始向下倒。我连忙跑过去接住她。她明明没有力气,却还是要推开我。我不明白她这样倔强的理由。
我皱着眉头看着她,二话不说,就把她送到了医院。
医生问我:“这是她第几次因为痛而晕倒了?”
我摇了摇头,我是不知道她胃痛到这种程度了,会痛到晕倒应该是很严重的了。
医生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请你仔细想想,这很重要。”
我要怎么想?我对她的状况根本就不了解啊!
于是,我就如实地告诉了医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说:“她需要调理一下身体,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
当我告诉凉星她要住院的时候,她根本不顾我的阻扰,硬要离开医院。
我在她的背后冲着她喊:“你就那么讨厌住院吗?”
她的脚步一瞬间停住了,捂着肚子,艰难地对我一笑说:“我很讨厌,所以请不要管我了。”
她的笑容真的很漂亮,很清澈,是我从来都没有看过的那种清澈。这世界这么浑浊,她是如何做到的?
我真的不懂得怎样去劝一个人,劝一个因为感情,而不顾自己死活的人。可是,正也因为她的痴情,我又不想要放弃。
“不是我愿意管你,这是原一拜托我的。”我笑得很无奈。
我想这个理由是有足够的说服力的。可是,她却冷笑了一下说:“他拜托你的?你是不是早知道他要去送死了的?你为什么不阻止呢?”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扑通扑通地往下掉。
她的眼泪真的很多,从原一死后的就好像没怎么停过。其实,我是很讨厌这样的女生的,好像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悲伤,要大肆宣泄一样。可是这样的一个女生,却又让人无法责怪。
我只能耐着好性子跟她说:“如果我早知道他要去送死,我一定会拦住他的。我和他之间的友谊也不是假的。”
她迷茫地看着我,似乎在问那么他是如何拜托我的一样。我见她安静下来了,就告诉她说,原一留了一封信给我。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乖乖地进了病房。我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
可是,我知道,即使她在病房呆着,她的心也是不在这里的。除了那次以外,她都是沉默不语的。无论我问什么,说什么,她都不搭理我,好像和我在赌气一样。
我想,过几天,她就会耐不住寂寞的煎熬,主动开口说话。可是,让我失望的是她还是没有。
我买给她的早餐,午餐,晚餐,她也还是通通都不吃。不管我如何说,她都说没有胃口,吃不下。
护士小姐看到了,也在一旁帮忙劝,“你就吃点吧,你男朋友也不容易啊。”
她冷着脸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小姐讪讪地笑,说要给她抽血。她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挣扎着说不要,还一边用眼神示意我帮忙。
我鸟都不鸟下她,任由她被护士小姐抓着,她看着我,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大不了从今天开始,我吃东西。我不要抽血!”
我轻笑了一下,对着护士小姐说:“她可以先不要抽血吗?”
护士小姐有礼貌地笑笑说:“这是医生让我们做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对着她摇了摇头,走到床前一起帮护士的忙。我接收到她愤恨的眼光。不就是抽个血吗?她用得着这么害怕吗?
护士小姐还以为她怕痛,就说:“我会小力一点的,你不要怕。”
她皱着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淡淡地说:“你不抽,我就不会怕。”
这个笑话,真的很不好笑,真的很冷。
凉星是个很能折腾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原一怎么受的了。谁会想到只不过是抽一点点的血,也会要半个多钟。
护士小姐偷偷在一旁抹了一把汗,我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着凉星。
突然,她看着窗户的方向,悠悠地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很怕血,我说过的。果然,只有原一会记住我说过的话。”
我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没有帮你。”
是的,我忘记了。在针筒扎下的那一刻,我还是没有想起她晕血这个事实。我以为只是一点点的血,应该不会怎样,却忘了她不是普通的人。
我一直等她说句没关系,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这让我的愧疚在心里堆积得越来越多。
天渐渐黑了,有些阴冷阴冷的感觉。我不习惯早睡,所以就坐在一旁按着手机。她好像很无聊的样子,一直看着天花板。我想,病人不都是很虚弱,然后很快就睡着了的么?
可是,为什么她会那么晚还不睡?
我想到她好多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就好心地说:“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自作主张地去买了一份宵夜回来给她。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袋,掀开盖子,用勺子搅拌着稀饭。轻轻地将一勺子粥送到她的嘴边。
她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打掉了我手里的勺子,冷酷地说:“我都说不吃了,你没有听到吗?”
我以为她是不喜欢吃稀饭,因为稀饭没有味道。然后,第二天,我便煮了一份糖粥给她,我以为没有哪个女生会拒绝这样的好意。
她指着那碗粥,一脸嫌弃的说:“这就是你说的糖粥啊?怎么黑乎乎的?能吃么?”
我的脸也黑了下来,但还是好脾气地说:“这绝对能吃,说不定你还会觉得好吃。”
她极不情愿地吃了一小口,然后满脸痛苦地说:“你果真不是个好男生,连粥都能熬成这个样子。”
我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病人就是这样的,可是这个病人也太挑剔了吧?最重要的是还一点面子都不留耶。
“那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啊?”我苦着脸问道。
“面条。”我淡淡地说。
“我以为你太虚弱,咬不动面条。”
她只是笑了笑。
过不了多久,我买回了一份面条,她尝了一下说:“这面条好硬。”
她是故意整我的吗?什么都不满意?就像是个娇气的公主一样。
她看着我气鼓鼓的脸,还是不客气地说:“连面条都不会挑,你真的很笨。”
到底是我笨,还是你故意刁难我啊?我真的好想说这样一句话,可是我怕惹她生气了,她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所以,便将所有的怨气都吞在了肚子了。
我一个男生,也的确不该跟女生那么计较的。
我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说:“我真的很笨。”
她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本很压抑的病房,因为她的笑声变得不那么压抑了。
她笑的时间太少了,很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体一样。我曾经看见她在半夜的时候,偷偷吃药。我知道,那是止痛药。
她是痛到半夜睡不着,所以才不得不吃药的吗?可是明明就有每天都吊点滴啊,难道都没有效吗?
她很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不打扰到我。可是我的睡眠很浅,所以只要是一点点轻微的声音,我都会醒来。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她蜷缩的身体,和因为疼痛扭曲的脸,于是,便立马跑到她的床边,废话地问了一句:“很痛吗?”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可是我却听不清。她重复了好多次,我才听清了,她说,她真的撑不下去。
一滴眼泪滴在了我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上,很凉,凉得我有些心痛了。她那么弱的一个女生,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
“放、开、我、的、手,很冷。”她痛到说不出一句流畅的话语。
“我不怕冷。”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虽然她的手真的是冷到彻骨。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暖和的天气,有人的手能够冰到这种地步。如果是我,在深夜里,要怎样安然入眠呢?
我想用我的手,给她一点点力量,我说:“凉星,我知道我不是原一,可是可不可以,看在我照顾你那么久的份上,无论有多痛,你都撑下去。连死亡你都经历过了,还会怕这个么?”
“好。”她痛到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我就一直握着她的手,等待天亮。凉星,你是不是也一直希望能握着原一的手,和他一起等天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