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些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断念应该也早就料到吧?
他不说给我听……是不是他知道一些将要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还是,他知道更多,而不想她去担心?
她抱著头想了一会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愿意相信他。
很奇怪,也可能是一种直觉。我觉得他对我是善意无害的,那些照料也都是全心全意的。
性情阴云不定的静虚子,不属于她的生活。
那个人太美,太冷,太高贵。
只适合远远看一看,然后,擦肩而过。
这是最好的结果。
靠在床头闭起眼,她很快陷入了梦乡。
一早刚下过雨,麻石道上泛著一层朦昧的水光,看上去有些滑溜不实的感觉。断念给她找了一双鹿皮的靴子,说是比雨屐轻便。
青青倒没打算练功。其实事情基本上都上了轨道,也不用师父天天去盯著。她自认为一个好的管理者,要善于发现并合理使用人才,建立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而不是自己事事去亲力亲为。
她的目标,可不是要在这里作牛作马过一辈子。
断念问她怎么还不开始练功的时候,她笑著说:"劳逸结合,休息,休息一下。"
他不知道听没听懂我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后一句他应该是听懂了。
月挂在残枝梢上,澹澹的新月影子映进水洼里。
污赤色的月,碎了,又合;最后支离破碎。
“你在想什么?”残剩无几的意识,让静虚子这么一问。
青青在地上用树枝写下:“老子曰……”
“别想了。道祖,不在这里。和我走!”静虚子一把纠住青青的手腕,把她拉上云头。
白云上还散着温热,宛如身处炼狱血池,这点青青倒从来不怕。
“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一声不响,青青换了几个问题,都没撩得他说话。
今天多说句话舌头会长疔啊?昨天态度不是还很好么。
青青也只能暗自腹诽一下。
正想着,静虚子扫了她一眼,怎么形容这一眼呢,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这一眼有如冰刀霜剑,又冷又利,看得青青立刻偃旗息鼓老实下来。
唉,不是我说。这个静虚子,美则美矣,可惜太冷。当个朋友看看就好,真追到手放在家里,你根本吃不消他这股冷气,整天跟蹲冰箱一样什么乐趣。。。。。。
看他还没反应,青青继续苦中作乐的想,这个,那个的,夏天倒不错,一靠近他就全身发寒,比空调还灵,还省电。
不过他到底来这里干嘛?静虚子又把她带到了秦望山。
无聊的开始联想,不是要杀她,她今天又没开罪他。再说要杀也不用等到现在。
当然也不会是来这里游山于水吧?更不要提今天这个热天气。
山下溪水哗哗的,青青异想天开,总不会是师父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藏之类的。
哈哈,这个想法狠狠娱乐了自己一把,心情大好。
青青满脸堆笑:“师父,又带我到这里来干嘛,昨天不是找过了吗。”
“谁说我是来找东西的?”静虚子风不动云不惊的开口道:“听说昨天是断念背你上山的?”
想也不用想,师父又要开兴师问罪了,不过她何罪之有?青青也懒的去想为什么,因为她已经麻木了,恩,是习惯了。
“师父说的没错。“青青沉住气不紧不慢的说:“我想师父昨天要是在场的话,也会背我的。”
他哼了一声,冷厉之气尽显,青青的腿又开始不争气的发软发抖,如筛糠一般。
这次倒不是因为吃了那个加料的樱桃。
但一想师父这次没占到便宜,不由的沾沾自喜。
青青讪讪一笑,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他清清嗓子,声音依旧性感动人:“去取水给我。”,手上递给她一片树叶。
青青如奉纶音接过树叶,忙不叠去溪边取了水来,两手捧著送到他面前。
他伸手接过树叶,凉凉的指尖与她的指腹一触,就不著痕迹的离开了。
他喝了一口,说道:“还要。”
一连喝了三口,她讨好的说:“还要不?”
他摇了摇头,斜睨她一眼:“我现在有比……喝水更要紧的事。你昨天为什么要让断念背你上山?”
她头快低到胸口:“我……我也不知道……”
他转了转腰,眉头皱了一下,雪白的贝齿咬住了下唇,脸上露出极动人极娇的神色来,青青两眼直勾盯著他,直到他一个冷眼扫来,赶紧低头作反省状。
本来她也是一肚子问题啊……她想问他为什么要对她下药,想问他跟断念倒底商量过什么,想问他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可是现在嘴巴严丝合缝,别说发问了,只求人家别说什么她就烧高香了……
静虚子坐下,淡然说:“昨天的事你都想通了?”
她连忙点头:“想,想通了。”
“有什么想问我?”
青青抬头偷看一眼,连忙又低下头来:“没,没什么想,问的。”
他道:“真的?”
她点头如鸡啄米:“真没,真没。”
他伸伸懒腰,眉头又是一皱,皱得她心里忽紧忽松的没个准点儿。
她觉得……这个事儿怎么着这么怪啊。
原来她是十万个理,可是转个眼,变成十万个没理……
他呢,原来是罪情昭彰,可现在呢,却成了原告,占尽了道理上风。
她这是……
偷偷眼,看到他冷冷的一张脸,急忙把头垂下来,听候审讯。
他白她一眼,可是那一眼里啊……温和足有八成,威胁才不过一分……还有一分,咳,她也说不上来。
有点,有点,有点放荡似的。
“我今天也走不了,你背我!”他扯住她的衣角:“就像断念背你一样!”
青青一听怔了怔。现在要轻松一刻还真是不容易
青青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唔,这样说来,静虚子的确不是什么好货。对小女孩也不知道手下留情,还会笑眯眯地下狠手。
心如撞兔的青青顿时口干舌燥起来。
“那个师父。。。。。。这样似有不妥“
“有何不妥?“
“那个。。。。。。弟子怕背不动师父。”
“背不动?。。。。。。”静虚子重复,低低沉吟,将她从头到脚看过:“其实我比你轻,你不会很辛苦的。”
“怎么,你……让你背我还需要说个请字不成?”
“弟子不敢。。。。。。”
青青觉得自已象个孙子似的,答应得那个卑微……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是,把他背起来的时候,心里居然还有点松宽,有点释然……
好象,本来,他就是她的责任一样。
青青觉得心情很复杂。
静虚子在她背上也不省油。
他伏在青青背上,手指灵巧的把青青的发绳解开。
三千青丝泼墨般流泻垂落,散落在雪白的颈上。
“嗯,头发不错嘛。”静虚子由衷的说:“柔软浓密,还漆黑漆黑的,可惜短了些,。”
静虚子用指将她的头发分开,又把它抚平。
手指顺着头顶,慢慢梳下,轻抚上了她的背部,温热的指尖在耳后暧昧地摩挲着,缓缓下滑,好整以暇地诱惑着被她禁锢在心底的小兽。
青青垂眼,掩下了眼底的波澜。
然,后领外描摹着脊骨盘旋下滑的触觉却更加清晰,直烫进了骨子里,不由绷紧了背脊。
掌心落在蝴蝶骨上,轻抚,似安抚,更似调情。
青青一时讪讪,尴尬了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道:“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怎可轻薄于弟子?”
“这样就叫轻薄?”
“……弟子一直都知道,与师父无道理可讲。”
静虚子顿了顿,广袖逆风,里面一把薄刃闪着光,很快就被他握在手心,架上了青青脖颈。
“我没有恻隐之心,也不怕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下。如你所见,今天要是换成别人在你背上,你就已经身在炼狱了。”
帅哥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绝对是青青当时真实的心理活动。
当然她还可以后栽,扑到在师父怀里,血哗啦啦流了师父一身,再这谢幕再完美不过。
可惜的是这一幕没有发生。
那枚静虚子一样好看的小刀划上她颈,的确精准无误找到她动脉
他靠近她的脸颊,呼吸热热绵绵的吹在她颈子里:“怎么?走不动路啊?”
她小声说:“不是……”
“怎么才这点程度,你就心神不宁了?要是我还想再做点什么更过份的,你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这一句话虽是笑着说的,可青青却听出了里面的透骨寒凉,心下一酸,别说生死,便连自己姓甚名谁也快忘了,立刻将脖子一梗,往刀口上一送:“好呀,你杀呀,我叫你杀我呀,我就不信你今天真会杀了我。”
静虚子讪笑:“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樱桃还剩下几个,我不介意成全你。”
青青闻风色变。
“弟子错了,师父教诲得是。”青青麻木的回道。
“今天让你很不习惯是吧?”静虚子故作体贴,“放心,慢慢就会习惯的。”
习惯?你叫她怎么习惯?
可恨!
可恨!
师父真可恨!
师父真该杀!
该杀!
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他的。
总有一天,她会加倍奉还的
恩,总有一天。
但现在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走着走着,终于走到一片陡峭处,青青只好停了下来,老实道:
“师父,前面路陡,我没法背您了。”
“哦,那就先下来,歇一会儿。“
静虚子一下来,便低头整理起了衣摆,却冷不防,“啪“的一声,青青竟然上前一步,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静虚子愣了愣,没想到青青竟然会有勇气打他,还打的是他的脸。
手捂上被打的红的发烫的脸,怒了:“你竟然敢打师父。“说着,一把拽过青青的手腕登上云头“走,跟我回去,这次怎么得不能饶了你”
青青的手腕被拽的生疼,可是心里却很开心,怎么着说也是出了一口恶气。
神仙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她一个凡人给打了,静虚子你也有今天呀。
正在想着,师徒二人已经回到了谷里,
一落地,青青膝盖后面就受了一脚
她瘁不及防,哎呀一声跪了下来。
不用问,踢她的肯定是静虚子。
“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静虚子一脸冷冰冰的地回了院子
反省?有什么好发省的?
原则问题。
本来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书上不是又说:士可杀不可辱。
这书中的道理一套又一套,套套道理不同。难不成她是过去作弄他太多,他故意乱教来报复?
无可奈何,她咬着牙,跪就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