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舌颤抖着用手指着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的提奥伊:“啊,疯子,疯子,他肯定是个疯子!他肯定就是那个杀人者!”不过他却忘记了这样尖锐的话语更能引起所谓“疯子”以及杀人者的注意,提奥伊阴着脸抬起头来看着鹦鹉舌,看着他的那根手指,突兀地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卡迪夫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并且他也清楚地看到提奥伊咽了一下口水,但终究慢了一步,或许说在恐惧的目光笼罩之下他已经挪不动步子了,于是亲眼目睹了那个被他称为疯子的家伙真的如疯子一样跳起来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即使撕心疼痛的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帮助他摆脱恐惧的阴影,因为在痛楚的感觉起到作用的时候他已经再也无法感觉到那根手指的存在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永远脱离,此时正被提奥伊含在嘴里正尝试着咀嚼。
多纳尔的反应也晚了一步,他在一瞬之前也跟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陷入了惊讶与恐惧中,当他大吼着扑向提奥伊的时候他知道他已经无法挽回弟弟对那位学识学徒的伤害了,多纳尔几近狂怒地眼角张裂,这不是他的弟弟,这就是一头野兽,家族甚至世人对这个私生子的伤害居然把他造就成了这样的一个有着野兽行迹的家伙,提奥伊已经不存在任何的信仰了,人所最根本的信仰在他身上一点都无法看到。
提奥伊手脚乱舞着被多纳尔从鹦鹉舌身边拉开,因为这只野兽有着再次撕咬他手指的冲动,因赫瑞德与金发都在惊慌之后上前帮忙压制住提奥伊,而原本气力最大的治安官盖理却还没回来,他们几个人或许不会是一头疯狂的野兽的对手。卡迪夫大声叫嚷着,生生被咬断的手指一直有鲜血涌出,老学士颤抖着极力想要在第一时间帮自己的学徒处理伤口却无法做到,鹦鹉舌大吼着把自己的老师推开,没用的老东西,他咬着嘴唇翻找出刚刚给鸦风使用的止血药,却发现已经所剩无几,他只能拿出药酒罐子,用牙齿拔出塞得很紧的皮塞,往断指上倾倒,钻心的疼痛,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卡迪夫疼得跳脚,但是过于泥泞的烂泥地可一点都帮不上他的忙。
他的叫嚷声把雨果他们吸引了过来,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直与一堆死人待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能让人放松的事情,人多或许还能给自己点安慰的心理,只是当雨果走进镇子来看到发了疯一样的提奥伊是心里不禁一沉,感觉有些事自己或许也有了责任了,是他没能看住提奥伊,而此时看来浑身浴血被多纳尔等人死命压住的提奥伊肯定发生了一些他所无法想象的事情,雨果皱着眉头看着多纳尔,心中却无法找得到任何一句话来为自己开解,懊恼地背过身子不愿再看。
倒是鸦风适时地醒了过来,虽然看不见但听觉却进步了很多,摸索着找到自己的大刀,用刀把狠狠敲了一下提奥伊的脑袋,终于让这个疯子一样的人安静了下来,鸦风摇了摇头,这些人果然还是关心则乱,明明有如此简单的解决办法却就如同想不到一样,各种不同的感情都同样让他们的思维闭塞了。鹦鹉舌不可思议地看着鸦风,刚才还死气沉沉躺在地上挺尸,并且双眼都废掉的家伙这时候倒很有力地出手解决掉了一个麻烦,虽然他很希望是能够彻底把这个疯子解决掉——为什么是用刀把,不是刀刃,用刀刃再给他一家伙,鹦鹉舌心里痒痒的。他知道提奥伊一直有个不好的称呼,他是一位“哑巴王”,今天算是知道哑巴的那张嘴不仅可以用来不说话,也可以用来咬人,这或许只有疯子一样的“杀人者”才更适合他。在“杀人者”提奥伊安静下来之后大家都选择了沉默,止血药剂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鹦鹉舌也不再聒噪,只是断断续续也会哼哼一声,他能感觉到断指上那种一跳一跳的感觉,似乎还充满着生命的活力。只是或许以后自己无法再握紧羽毛笔的笔杆,更不要说药杵甚至是刀剑,他有种自己被毁掉的感觉,心中有一团火,一团邪火,从胸口窜到喉咙口,压抑着好想爆发出来。他看到了那张有着懊悔神色的脸,但是肥大并让人厌恶,哈!好一个惺惺作态的家伙,卡迪夫向雨果扑了过去,对,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有责任找到那个疯子的,但是他没有,他放任了一条疯狗在镇子上逗留,在镇子上放火,甚至来咬断自己的手指,一口破坏掉自己以后的生活,他是故意的!
雨果此时却还沉浸在自责中,虽说牵强但又那样紧紧与自己联系着,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满脸怒火向他扑来的鹦鹉舌,像是受到了提奥伊的情绪感染一样,卡迪夫用他的幻影手狠狠地砸在雨果肥大的脸上,柔软但不代表舒适,纱布下的断指又再次沁出血来,跳动的感觉变得更加剧烈,与他的呼吸同步,急促而狂野,鹦鹉舌甩了甩疼痛的幻影手,想把这种感觉摆脱掉,可是失去手指的事实却怎么都无法改变了,最后也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雨果,他是贵族,一个贵族,而他又能拿一个贵族如何呢,这算是无奈还是可笑的事情呢?
因赫瑞德当然不会对朋友这样的遭遇袖手旁观,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拉住了还想继续挥拳的鹦鹉舌,不过作为“哥哥”的伦恩只是在一旁冷笑,滑稽的演出,但是“精彩”却不够到位,那一拳不够用力,他为什么不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呢,他不该幻想他的手指还完整的,不过这场不算精彩的好戏却应该足够“好”,因为它足够有用,伦恩的冷笑隐藏在自己的各式想象谋划的阴谋之后,他需要这样的一个触点,仅仅一个个小小的事端,他需要提前请走这个软弱的弟弟。
鸦风虽然看不清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从他所听到的各种争执中能辨析出一些矛盾,随手挥动了下大刀:“孩子们,冷静点,冷静。”
于是在他的震慑之下或是出于别的各种情绪的影响,在场的几个人再度安静了下来,鸦风转动着不存在的眼球沉默了许久,有些事或许讲出来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今天晚上的事,是血铜板做的,他们杀人……以及纵火。”
他的这句话如同一块小石子丢入了一潭平静的水中,小小的涟漪总是有的,而最震惊或者说最呆滞的便是凶恶的雄狮伦恩·斯特林,他像被人捋顺了毛发一样安静,因为这个词,这个组织,对于他来说太过刺耳。《血的梅雨》——这是他无法忘记的一首歌,从小就已经记住了其中的每一个字眼,这每一句话都代表着他家族的耻辱,是深深印刻到骨子里的耻辱与仇恨,高庭的布兰登·巴里特手刃了自己效忠的王,又指使血铜板屠杀了奥斯顿家族的几乎每一个血脉,然而到最后,却还有吟游诗人用这样的句子去歌颂一位弑君者的“伟大”,肯定也还是高庭人背后的阴招。
不过同样陷入沉思中的还有多纳尔·乔德,大雪山堡未来的继承人,熟知北地人历史的他深刻明白这个词在七大王国的重要性,这群嗜血的人效忠于铜板,沉寂无数年后他们终于又再一次露面,只是他想得更多的是眼前这个讲出这样一句话的光头武士,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表述的,而他又是如何得知那些人的身份的呢,不过鸦风似乎感受到了有某个或某几个人的怀疑,再次开口道:“也许我猜错,不过他们一直在说,血的意志,或许这句话有人该很熟悉。”但多纳尔也看到了他在说“血的意志”时嘴角不经意的跳动。不过因赫瑞德王子的发冷的神情却被人所忽视掉了,这位离奇到被王室变相流放掉的落魄王子,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有关于“血铜板”的某些事情甚或是秘密,不过如今或许也并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