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那些被韩铁木尘封的过往,仿佛骤然揭开了封条,化作一根根锐利的尖锥,直刺他的脑海,带着鲜血的甜香,刺激着跪在地上的他,猛地一下张开双臂仰望冥暗的苍穹,宛如一头远古洪荒的怪兽,咆哮在无尽的暗夜之中。
“千锥穿脑的滋味不好受吧?这还只是前菜呢!”吕卫君飘飞过来,信手将那一把心梭打回到韩铁木的体内,扶着他坐到一块岩石上,不无歉意地说道:“你体内驻留了一头描心兽,必须有我的心梭加以牵制,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唉,我倒没什么,吕姑娘,麻烦的是你!”大汗淋漓的韩铁木,明白他的心梭根本就无法牵制描心兽,即使置换回来也毫无作用,虽然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梭到底对吕卫君有何意义,但疲累不已的他,也懒得再追究这些问题了。
“哦,对了,吕姑娘,既然是同生共死,怎么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却一点事也没有呢?”放弃了想要彻底解决问题的念头后,韩铁木抛出这个疑问,却也绝非心血来潮,因为这关系着他和吕卫君,到底联动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我要一点事都没有,就不会这么晚才来找你了!不过你确实问到了关键,我也很想知道,你和我同生共死,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吕卫君一声冷笑,闪到距离韩铁木三四丈远的地方,甩出一根银针,钉在了他左手的食指上。
“唉,看来我还是太乐观了,你自己扎一针试试!”望着食指上那一滴殷红的鲜血,吕卫君也只得无奈地一声苦笑,转而化现在离他七八丈远的地方,冲他大声喊道。韩铁木明白她的用意,连忙狠狠一针,扎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咦,不错,你再扎一下看看!”吕卫君美目流转,扫过十根纤长的手指,没有发现新的血滴,这不禁让她感到一阵欣慰,她连忙闪到离韩铁木五六丈远的地方,可惜这一次她的呼喊还没有落音,一滴鲜血就从大拇指上冒了出来。
“还行吧,比我想的差一点,但也没那么悲观,基本上只要我们不在同一处地方,不受太严重的伤,就不会给彼此造成太大的影响。”她意兴阑珊地闪回到韩铁木的身边,望着幽暗的夜空,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韩铁木。
“原来我不仅不能死,还不能受太严重的伤!唉,吕姑娘,不瞒你说,这两点我都很难办到!”韩铁木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另一个人如此紧密地牵连到了一起,而这个人偏偏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样的牵连实在是太过沉重。
“唉,韩铁木,我想我早已经说过了,我修炼神蚀凶险万分,你被我连累的机会,可是一点也不低!”韩铁木的担心,吕卫君自然心知肚明,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她也只得一声轻叹,一下伸出手来,扣住了韩铁木的右腕。
“不想连累我,就用好这把心梭,你体内的描心兽,无法拔除,也无法召唤,但心梭可以短暂地离开它,单独描构对手的心城!”吕卫君牵着他,迫出那一把心梭,一片蔚蓝的大海,伴随着一座五彩的心城,顿时便化现了出来。
“没有描心兽,当然无法用神海攻击心城,但心梭也并非毫无杀伤性,只不过,要找准下手的地方,十分的不容易!”韩铁木随着吕卫君一路飞翔,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越过蔚蓝的大海,飘过青翠的山林,落在了一座高台之上。
“画皮画骨难画心,人心自古最难捉摸,想读懂千难万难,但如果只是要攻击,倒是有捷径可寻,基本上越稀有的地方,攻击起来,效果也就越好!”吕卫君这里还在介绍,韩铁木那里就已将搜寻的目光,停在了几座沙丘之上。
“你倒是很会找,不过动手就免了,这里是我的心城,我可不想感受长锥穿脑的痛苦滋味!”眼见韩铁木打出心梭,朝其中一座沙丘飞去,吕卫君信手将它召回,流转明媚的秋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手幻灭了自己的心城。
“其实心梭留在体内也可以起作用,虽然威力会变弱,却也相对安全,以你目前的状况,还是留在体内的好!”吕卫君牵着他落在冥暗的山岭上,扣住他的右腕,重重地一掌拍出,那一座业已幻灭的心城,也就再次呈现了出来。
“吕姑娘,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把心梭强行限制在我体内吗?”心梭离体的险恶,韩铁木深有感受,但描构对手的心城,却堪称致命的魅惑,虽然他已暗自下定决心,绝不在体外使用心梭,却还是忍不住郑重地询问吕卫君道。
“当然有,不过那等于冻结你所有的法术,而偏偏你法术的进步,对于降低你我的危险,可谓至关重要!”吕卫君苦笑着摇了摇头,再一次幻灭心城,降落在那一座山岭上,转身望着韩铁木,娇俏的瓜子脸上,表情冷峻而凝重。
“韩铁木,该说的我都说了,能教的我也都教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如果有一天,我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自然会来找你!”幽暗的月光下,吕卫君的话语冷静而冰凉,韩铁木正想回应,脑袋却忽然昏昏沉沉了起来。
“啊,这里到底是哪里?”恍惚之中,他感觉自己似乎落在了一片荒野之上,狂野的风呼啸而过,吹折连天的枯草,映着冰冷的月光,照映出不远处一座残楼,一阵似曾相识的男音,也恰在此时穿楼而出,缕缕不绝地传了过来:
“往事随风散,几许落心田?一轮明月高挂,千古照无眠!广殿华灯美宴,红袖轻歌曼舞,盛景忆当年。弹指风云变,尽化了灰烟!”
“似孤雁,思故里,泪涟涟。而今惟愿,执手但把汝来牵!无奈浮生飘荡,空自**婉转,泪眼对苍天。长恨穿身烈,带血把心煎!”
“天哪,你究竟是谁?”伴随着一曲苍凉的《水调歌头》,一名锦衣白袍的男子穿过冷暗的残楼,乘着狂风一路飘飞过来,宛如一团幽灵摇曳不定,竟仿佛和他有几分相似,韩铁木见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脱口惊呼道。
“啊,明姝!”月白衣衫的女子忽然化现而出,挥舞着墨绿的长剑,一剑穿透男子的胸膛,那一团幽灵顿时便灰飞烟灭,韩铁木也如遭重创,止不住一声悲呼,却恍然惊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而傅明姝就守在他的身边。
“明姝,你没事吧,有哪里摔着了没?”傅明姝从空中跌落,砸在厚厚的地板上,那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立时便浮现在他的脑海,忧心之下,他连忙拉着傅明姝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见她确实安然无恙,这才总算放下心来。
“唉,人家为你担心了一晚上,你倒好,不醒来也就罢了,一醒来就胡言乱语,还问人家摔着了没,你很希望我摔上一跤是吗?”眼见他终于醒了过来,傅明姝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嘴上虽然还在调侃他,脸上却早已挂满了笑容。
“嗯?明姝,你说我昏迷了一晚上,现在才醒过来吗?”傅明姝简短的话语,却不但否认了她曾经跌落的事实,甚至还说自己也不过刚刚苏醒过来而已。可是自己不是早就醒过一次了吗?惊骇之下,他不由得脱口询问傅明姝道。
“当然,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今晚我可是一直守在这里,半步也不曾离开过,你以为我就不希望你早点醒过来吗?”傅明姝端着一碗凉水走过来,放在床边的香几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身拿来了一个五彩描金的小木盒。
“这就怪了,难道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不过我和吕卫君非亲非故,怎么会单单梦到她,没道理啊!”傅明姝抽开小木盒,从里面拿出一枚秋香色的晶石,韩铁木看着她将那一枚晶石放入凉水中,不由得暗自纳闷不已。
“这是回魂石,听莺儿说,它是妖族上好的疗伤圣石,三少主特意嘱咐她送过来,赶紧把它喝了吧,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梅临雪对韩铁木的态度,傅明姝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些吃味,她端起那碗凉水,不无调侃地说道。
“再好的圣石,也比不上明姝妹妹的一碗水!”漫漫长夜里,傅明姝愿意整晚守在他身边,韩铁木自然十分欢喜,只可惜他毕竟身为男子,无法察觉到她的隐忧,由衷地一句话说出来,本来还想哄她开心,却不禁让她更加担心了。
“唉,油嘴滑舌的家伙,哄起女孩子来,还真是一点也不差呢!”傅明姝蹙着眉头一声叹息,看着他一口气把一碗水喝了个精光,伸手接过青瓷碗来,掏出一块手绢,这里正替他擦拭嘴角的水滴,那里阿蒙就已然飞身蹿进了屋内。
“哇,你终于醒来了!还好吗,能不能动?七大世家的人都在月影楼,等着我叫你过去呢!”阿蒙摇晃着火红的尾巴,跳上宽大的木床,瞅着韩铁木看了好半天,确定他安然无恙后,甩出九条长尾,一下便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阿蒙,我现在虚弱得很,根本就没法动弹,你不要强人所难好吗?”由于傅明雄强烈反对的原因,韩铁木和明姝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如今机会难得,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情急之下,他不由得扯开嗓门,冲阿蒙大声嚷嚷道。
“还想骗人,你当我医狐的名声是白来的吗?”阿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拖着他二话不说撞开一扇窗户,就飞到了半空之中,恼怒不已的韩铁木,猛地一下催动诺忍,却骇然发现,一把血红的心梭,就这样悬在了他的右掌之上。
“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先前的一切,难道不只是梦,竟然真的发生过吗?”莫名的惊恐之下,一股深深的疑问顿时涌上他的心头,而那一把血红的心梭,也仿佛翩然一现的惊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已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唉,庄周晓梦迷蝴蝶,终不知是庄周梦蝴蝶,亦或蝴蝶梦庄周,这种荒诞的事情,居然也让我给遇上了!”任凭韩铁木如何努力,那一把心梭就是再也无法召唤出来,这不禁让他更加糊涂了,无奈之下,他也只得一声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