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言重了!”李牧玄扶起韩铁木,将手轻轻一让,招呼王中孚和他相对而坐后,洒然笑道:“外面那些人固然不怀好意,但只要梅兄肯说出徐慎的下落,他们自然就会散去,七大世家声名显赫,又有谁想真正和你们为难呢?”
“可是梅兄不肯说啊!”王中孚从梅临雪手里接过一杯新茶,却好似端着一碗苦酒,他拧着眉头,无奈地叹息道:“川洛那驴脾气你们也知道,他想保徐慎,我也理解,问题是七大世家已经衰落,这么大的阵仗,我们真的兜不住!”
“兜不住也得兜!徐慎保不住,七大世家就会威名扫地,今后再想要招揽人才争雄天下,那就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丁鹏盛斜歪着身子,翘着二郎腿,望着满面愁容的王中孚,一脸的悠闲自在,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王兄,你可别忘了,徐慎不只为梅家立过功,他为你们七家都立过功,要是连他都不保,今后还有谁敢替你们七大世家卖命?”望着斜对面苦着一张脸,不置可否的王中孚,丁鹏盛不得不把话挑明,进一步向他剖明利害关系道。
“兜或不兜,保或不保,那都是王兄的事情,我们就别操心了!”眼见王中孚脸上尴尬的笑容一闪而过,李牧玄明白他其实早已打算丢车保帅,既然如此,自己也乐得置身事外,他索性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品味起杯中的香茗来。
“怎么?王兄不会真的打算放弃徐慎吧!”丁鹏盛也隐约看穿了王中孚的盘算,他不禁有些生气,但想想这终究是七大世家的家事,自己毕竟是外人,也就只好翘着二郎腿,斜睨着王中孚,强压住心中的火气,一句话也懒得多说。
“噗,三位伯伯是在打坐参禅吗?”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梅临雪便领着几名侍女,端着各式各样的瓜果走了进来,眼见屋内已陷入到难堪的沉默之中,她不禁扑哧一笑,连忙一面指挥几名侍女摆放瓜果,一面思索着解决的方法。
“想必是你惹几位伯伯生气了吧,我这才出去多久,他们就都不说话了!”虽然明知事情和韩铁木无关,梅临雪也只好借着打趣他来缓和气氛,她走到韩铁木身边,小声嘀咕几句后,端着一盘鲜艳欲滴的红果,走到了丁鹏盛旁边。
“丁伯伯,别和那傻小子一般见识,不值当!来,这是您最喜欢的绛山红果,我特意挑出来的,您尝尝!”梅临雪挑出一枚红果,摆手示意一名侍女递给韩铁木一盘水果,一面继续拿他打趣缓和气氛,一面耐心地撕着红果的外皮。
“李伯伯,这是不老峰落凤果,您尝尝!”韩铁木接过果盘,拿起其中一枚,正想要撕掉外皮,却感觉指尖如遭针刺,痛得他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松,这枚水果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绽放成耀眼的金凤,落在了李牧玄手中。
“傻小子,小丫头整蛊你呢!”眼见韩铁木张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屋内的众人都不由得莞尔一笑,丁鹏盛更是笑开了花,他信手拈起一枚红果,直接丢进了口中,韩铁木这才恍然明白,这只不过是梅临雪的恶作剧而已。
“小丫头真是用心良苦啊!”李牧玄洒然一笑,将金凤交到韩铁木手里,牵着他运转诺忍,驱使着那一只金凤围绕着屋梁上下翻飞,突然一声长啸,化作万缕金光砸落在地上,最后又聚合成幼小的凤凰,飘然落在了韩铁木的手中。
“哇,凤涅,我总算见识到了!”梅临雪忽闪着大眼睛,红艳的脸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李牧玄翩然归座,笑吟吟地望着她,淡淡地说道:“小丫头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今天就随了你的愿,能不能学会,就看铁木的造化了!”
“咦,李伯伯看出来啦!”梅临雪天真的话语还没落音,两名中年人就已联袂走进了屋内,他们一人高瘦,一人矮胖,虽然对比鲜明,却同样穿着一身紫衣,修饰得极为精致,可惜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丁鹏盛就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好啊,井山段家和龙谷木家的当家人也来了!王兄你什么意思,是打算联合各家向梅兄施压吗?呵呵,相交十余年,我丁鹏盛竟是看错了你!”丁鹏盛强压住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指着两名中年人,愤怒地质问道。
“怎么?李牧玄,你还要和那种人呆在一起吗?”眼见王中孚沉默不语,两位当家人也默不作声,这越发印证了他的猜想,丁鹏盛心里不由得更加上火,忍不住冷笑几声,几步就走到了门外,还犹自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嚷嚷道。
“丁兄的脾气向来如此,还请王兄见谅!”李牧玄理解王中孚的难处,换做他自己,恐怕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段,但他心里总感觉有些遗憾,止不住怅然叹息道:“唉!当年执刀仗义,只身独闯千佛园的王中孚,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你还是老子当年认识的那个王中孚吗?”李牧玄怅然的叹息声,越发撩拨起丁鹏盛心头的怒火,他忍不住跑回到屋内,指着王中孚放声痛斥道:“新通路这种无聊之极的谣言,哪年不传上好几次?别人都没怂,就你他娘的怂了!”
“啪!”王中孚的大脸一下涨得通红,他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霍然起身瞪着丁鹏盛,恶狠狠地说道:“这次能一样吗?九族四十四门阀,一天之内就到了二十九个!你以为我不想保徐慎?你丁鹏盛倒是想个办法给我保啊!”
“丁兄稍安勿躁,王兄这也是迫不得已。现在的问题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稍有不慎,我们七大世家,就很可能会被人连根拔起!”两位当家人一个拉住王中孚,一个拽住丁鹏盛,说出来的话把丁李二人都不禁吓了一大跳。
“呵呵,你段谦之还真是有意思,当我丁某人是被吓大的吗?”短暂的惊愕之后,丁鹏盛很快便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下甩开身形矮胖的段谦之,指着王中孚正想要继续发作,却被另一名身形瘦长的中年人,强行按回到了座位上。
“丁兄,段兄没有骗你,我木行云用名誉担保,他绝对没有危言耸听!”木行云的话铿锵有力,带着刀疤的脸在微光下坚毅而沉静,丁鹏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他不由得与李牧玄对望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诧异与疑问。
“王兄,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李牧玄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但如果事情牵涉到整个妖族,帝秀峰就很难置身世外,他很是疑心这一切都是王中孚布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把更多人卷进来,想到这里,他不禁死死地盯住了他。
“我们妖族的领地,大部分都是山地,过往的两千多年,那都是难得的好地方,山形险峻易守难攻,所以我们一直是鸿冥界九大部族中,最为强大的部族!”王中孚望着李牧玄,语气低沉而滞重,干涩得就像地底吹起的一股寒风。
“过往的两千多年,最强大的是魇族和魔族,他们那里才真正称得上山高路险易守难攻。请王兄最好照事实陈述,不要夸大其词,否则会影响我和丁兄做出判断。”李牧玄并不满意这样的陈述,他打断王中孚,冷冷地提醒他道。
“可惜这一切,自从界海被封之后,就变了!”古怪而诡异的神情,突然浮现在王中孚的脸上,仿佛追忆,却又好似痛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界海封了,七十多年不打大仗,我们的地界,就再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成千上万的妖族成员,一伙接一伙,一群拖一群,全都跑到其他部族的地界上,做生意,娶老婆,生孩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他的声音越发的浊重了,暗哑得有些吓人,一旁的梅临雪听了,竟不自觉地缩紧了身体。
“短短七十年的光景,我们的成员,十成就跑掉了六成,六成啊!”王中孚伸出两根手指,摆出一个六字来回摇晃,脸上露出神经质般的笑容,两边的肌肉仿佛不受控制似的,不断地抽动着,李牧玄见了,心里也不由得一阵黯然。
妖族的人口在减少,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李牧玄早有耳闻,却从未想到竟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人口减少六成,意味着税收还要减少得更多,这就是说,对于靠税收维持开支的七大世家来说,如果不举债,就将无法生存下去。
“临雪,你丁伯伯累了,带他去休息吧!”李牧玄忽然意识到,这些都可谓是妖族的绝密,丁鹏盛实在不适合参与其中。丁鹏盛也明白这一点,听他这么说,连忙随着梅临雪离开了房间,韩铁木知趣地跟在他身后,一起退了出来。
“唉,看来梅家要是倒了,你们几家也逃不了!”李牧玄沉重的叹息透过窗,落在梅临雪的耳中,不禁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拉住韩铁木的手,不解地问道:“铁木,李伯伯到底什么意思?现在有麻烦的明明只有我们梅家嘛!”
“担保,连环的担保!”韩铁木简短的回答,反倒让梅临雪更加糊涂了。丁鹏盛却不禁眼前一亮,韩铁木领悟得如此之快,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不由得饶有兴致地询问道:“你小子行啊!那你说说,这件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知道!”韩铁木感觉隐隐约约有着某种景象,在他的心里来回飘荡,却怎么也无法让它清晰起来,这不禁让他有些丧气。他望着清冷的夜空,喟然叹息道:“临雪,安顿好丁伯伯后,能帮我安排住的地方吗?我好累,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