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归去,归去何需犹豫。江湖浪险风狂,处处山高路长。长路,长路,长路行来人暮。”眼见李牧玄如此作为,丁鹏盛一声长笑,吟诵着自制的《调笑令》,牵着梅临雪翻上玉涵的脊背,看上去悠然自得,实际上却担心不已。
李牧玄祭出的是一招险棋,眼前这群高手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放他们离开,要么把他们杀掉。而万一他们选择后者,即便以他和李牧玄的法力之强,要想突出重围,也绝非轻而易举,至于梅临雪和韩铁木,到时候根本就顾不上。
“妖魇云中隐,仙魔世外藏。清风穿帝秀,明月挂平岗。”李牧玄一声吟咏,弹出一枚妖珠,化为六耳的火狼,扯着喉咙连声嘶吼,引得满山的怪兽争相应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凄厉的狼啸声便阵阵响起,从远处隐隐地传了过来。
“狼语传讯!”玄衣素带的男子一声轻叹,骤然由树林里弹射而出,挥舞着烈焰蒸腾的宝剑,电光石火一般飞砍过来。李牧玄一连后撤十几步,躲过暴涨的剑锋,重重地一掌拍出,封住将要破剑而出的怪兽,清瘦的脸庞严肃而凝重。
“离山海棠!”直到望见那名黑衣男子汹涌袭来,丁鹏盛这才真正明白局势之凶险,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忍不住一声惊呼,连忙指挥玉涵降落在李牧玄身后,变幻出一把绛红的长剑悬停在身边,准备随时策应他的一举一动。
“陆兄还不收手?我可是一直让着你呢!”李牧玄一声冷笑,催动法力运掌前推,立时就迫得男子收剑回身。秦梦岚见势不妙,想要从旁相助,可惜她刚一移动脚步,万点寒芒就穿体而过,刺得她连吐几口鲜血,瘫倒在了冰面上。
“臭小子,竟敢暗算我!”韩铁木布下的寒芒妖场,威力实在是小得可怜,秦梦岚很快恢复过来,想到自己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不知名的少年算计了去,她不禁又气又恼,催动长剑甩出一头九尾兽,转眼就把韩铁木撞到了半空中。
“小惩大诫,让你长点记性!”秦梦岚一声冷哼,运转长剑,冲李牧玄飞扑过来。药师佛也祭出金刚合掌印,念叨着难解的咒语,对李牧玄发起了攻击。几团暗影也相继从树林里弹射而出,闪现在他的周围,配合着黑衣人的攻势。
“不自量力!真当我怕了你们不成?”李牧玄飞身后撤,接住从天而降的韩铁木,牵着他轻轻地一掌拍出,仿佛没有任何的效果,秦梦岚的长剑却转眼成灰,药师佛的莲台也轰然倒塌,倒是黑衣人安然无恙,不过后撤了几步而已。
“不要过来,李峰主已经把这里魇封,谁过来谁死!”黑衣人喝阻住几名同伴,将火剑化为红绳,缓缓地缠绕在手腕上,长声叹息道:“离山海棠并不想和帝秀峰结梁子,李兄要走随时都可以走,又何苦祭出这种两败俱伤的杀招!”
“临走之前,牧玄兄能告诉鸿羽个中原因吗?帝秀峰和梅家交情平平,李兄也向来不喜欢管闲事,何以今晚非要强出头呢?”陆鸿羽蹲下身来,审视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秦梦岚,扣住她的右腕,一面替她疗伤,一面心有不甘地问道。
“我也不想和离山海棠结梁子,传话给你大哥,只要不打几个孩子的主意,离山海棠就算把玄台夷为平地,帝秀峰也绝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李牧玄牵着韩铁木翻上玉涵的脊背,撂下一句话后,风驰电掣一般飞离了落梅湖。
“为什么要放李牧玄走,我们这么多人,个个都是高手,还怕冲不破他的封印?”明明是自己这一方占尽优势,却被李牧玄轻而易举地翻转了局面,面容惨淡的秦梦岚,望着冥暗的夜空,幽幽的询问声中,很有些心有不甘的味道。
“那不是普通的封印,是与性命相连的魇封,别说冲不破,就算真的冲破了,李牧玄却很可能当场身亡,那样我们就会被帝秀峰永远追杀!”无论见识还是法术,秦梦岚都绝非高手,看在同一阵线的份上,陆鸿羽不得不点醒她道。
“那样的日子,你恐怕一天也过不下去!”陆鸿羽最后提点她一句后,慢慢地站起身来环顾寂静的梅岭,眼中阴寒的波光一闪而灭,挫败的情绪油然而生,止不住怅然叹息道:“火狼传出讯息的那一瞬间,李牧玄其实就已经赢定了!”
玉涵化作一股青烟,裹着韩铁木他们,电光石火一般穿过光门,越过血海,逃离晦暗的镇佛楼,飞到了幽冷的夜空中。梅临雪斜倚在韩铁木的肩头,回忆着方才的经历,疲惫的感觉油然而生,悬着的一颗心却总算慢慢安定了下来。
今夜的玄台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兽鸟嘶鸣,一派喧嚣热闹,与平日里清冷的景象大相径庭。当空掠过的玉涵,望着漫天翱翔的兽鸟,不由得兴奋不已,忍不住现出原形,调皮地踩过一只只怪兽,缓缓落在了一座宁静的四合院中。
“啊,白乌拉!”阿蒙从左侧的厢房里蹿出来,飞跑到玉涵面前,取过挂在她脖子上的几串白果,刚想要庆祝一番,就被梅临雪抱到了怀里。她附在它耳边,小声嘀咕几句后,阿蒙便抱着白果,摇晃着大尾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这里是折梅轩,我们梅家款待贵客的地方!”梅临雪伸手按在雕花的门窗上,血色的光晕应手而生,慢慢扩散开来,玉涵迫不及待地蹿了进去,却又马上蹿了回来,一下钻进她怀里,心有余悸地说道;“女鬼,好可怕,好可怕!”
“不怕,有我在这里呢!”梅临雪隐去光晕,推开雕花的大门,一名白衣女子顿时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她披头散发斜歪在太师椅上,不断地抽泣着颤抖着,茫然无神的大眼死不瞑目似地圆睁着,乍看上去,确实与女鬼没什么两样。
“二姐!”望着那名形同鬼魅的白衣女子,梅临雪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几步跑到她面前,慢慢拢起她乌黑的头发,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默默地望着她,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二姐,你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妹,徐…徐大哥他保不住了,大哥明天就要…”妹妹的询问越发勾起了梅临霜心底的悲伤,她呆呆地望着梅临雪,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道:“大哥…大哥明天,就要把徐大哥的去向,公…公布出去,我怎么求,也…也不管用!”
“铁木,带我去见你家老爷!”李牧玄不喜欢这种场面,他也不想在这里空等下去,便转身对韩铁木说道。梅临雪连忙接口回答道:“李伯伯,铁木今天才来我们梅家,别说我爹住哪里,连他自己该住哪里,这家伙都还不知道呢!”
“我已经叫阿蒙去找我爹了,他应该马上就会过来,您再耐心等等吧!”梅临雪扶起梅临霜,搀着她慢慢地走到耳房里的大炕边,哄着她躺下后,陪着她说了一小会儿话,这才想起正屋里还有客人,只得又连忙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呵呵,有意思,我看你小子不像孔门子弟,倒像法家后人呢!”丁鹏盛爽朗的声音透过窗,落在梅临雪耳中,不禁让她松了一口大气。幸亏韩铁木懂得招呼他们!眼见一名侍女端着茶具走过来,她连忙接到手里,快步走了进去。
“李伯伯,丁伯伯,这是九老山的碧波流金,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梅临雪放好茶具,慢慢地热壶温杯,缓缓地摇香添茶,最后倒扣暗红的紫砂壶,以一路关公巡城收尾,茶座里那一套十二个杯子,便正好都是八分满的样子。
“李伯伯请用茶,感谢您出手相助,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报答呢!”梅临雪将一杯茶奉到李牧玄面前,娇声致谢后,又端着一杯茶奉到丁鹏盛面前,甜甜地说道:“丁伯伯请用茶,临雪也感谢您出手相助,还送了我那么好一个法宝!”
“呵呵,李兄,梅川洛养了一个好女儿呢!”丁鹏盛哈哈一笑,李牧玄也不禁露出一丝艳羡的表情,他这里才放下茶杯,韩铁木又捧着一杯茶走了过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铁木感谢李伯伯教导,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嗯,起来吧!”李牧玄点了点头,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后,伸手一下虚抬,正要示意韩铁木站起身来,一名红衣大汉却在这时迈步走了进来,望着李牧玄微微一愣,大声调侃道:“你这是干什么?教训徒弟都教训到别人家里来了!”
“这是你们山南王家的专长,好吗!”丁鹏盛笑呵呵地站起来,走到虎背熊腰的大汉身前,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冲李牧玄朗声笑道:“你不知道,当年他在我家教训弟子,那叫一个严厉,我这个主人都出面求情了,还是不管用!”
“唉,每次都偏帮李牧玄这个坏家伙!你丁鹏盛这个朋友,我王中孚算是白交了!”中年人抬高嗓音,故作不满地大声叫嚷道。李牧玄也不禁灿然一笑,起身与他抱在一起,沉声问道:“梅家到底怎么回事,来了这么多牛鬼蛇神?”
“李兄还不知道?徐慎这一次穿梭到娑婆界,使用了传说中的新通路,如今鸿冥界各大势力,都一口咬定梅家知道通路的位置。”王中孚松开李牧玄,苦涩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回梅家的麻烦真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