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又生了两个女儿
见刘兴贵有点疑惑的样子，女子笑了笑说：“咋这么健忘，我是于华呀。”于华？刘兴贵拍了拍额头：“看我，真是的，居然把我们学校的一号美女都给忘了。该打该打。”于华是刘兴贵的高中同班同学，由于家里条件不错，本人也喜欢打扮，所以就成了时髦的代言人。上高中时正流行军装，于华不仅有两套军装，还有一顶崭新的女兵军帽，并早早地拥有过白力士靯。走在校园里，她总是能引起男生女生的目光，只不过女生是眼红，男生是爱慕。印象中，刘兴贵觉得于华那时候总是显得很高傲，学习成绩却是一般。其实他自己因为那时候家里穷、穿得总是很破，心里一直自卑，尽管学习成绩还不错，但总觉得别人，特别是那些招眼的女生很高傲。刘兴贵记得自己和于华坐过前后桌，好像她还抄过自己的作业，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也暗恋过于华。从于华想到张喜梅，他奇怪于华不过比张喜梅小了两岁，怎么就这么不显老。他却不知道，女人过了30多岁往后，打扮与不打扮区别是很大的。
“你家在这儿住？”于华问。
“再过一条街才到我家。我在这个厂，喏，就是国华机械厂上班，今天加了个班。”
“国华厂？”于华抿着嘴笑了，“我小舅也在这个厂上班。”
“是吗？谁呀？”刘兴贵好奇地问。“不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于华却故意卖起关子。
两个人于是推着车子边走边聊，刘兴贵这才知道，于华高中毕业后还去乡下当了几年知青，后来招工回了城，现在就在市医院上班，“我的经历挺复杂的，1977年我还参加了高考，可惜没考上，1978年我丈夫因为有病去世了，我儿子今年5岁。你呢？”
刘兴贵可没有那么多经历，高中毕业时因为寡母只他一个儿子，所以他也没下乡当知青；1977年恢复高考他也知道，但想着自己不行干脆就没报名。当年自己成了三个孩子的爸，可是儿子夭折、大女儿有点傻。现在，两个女儿快两岁了，老婆的临产期又要快了。他马上又当爸了。
刘兴贵三言两语便说完了自己的情况。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刘兴贵想打破沉默，可又不知问点什么，还是于华停住脚说：“我得往南边拐了，我家在那边的医院家属院住。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可以到我们医院找我去。”说完，她笑了笑就骑上车子走了。
刘兴贵望着于华的背景呆了一会儿，然后才骑着车向前走。首先是遇到厂长梁跃强，然后又遇到老同学，没想到今天晚下班一会儿，竟然收获颇丰。刘兴贵想到“收获颇丰”这几个字，自己又和自己较劲起来，有什么收获呢？难道是厂长会提拔自己？难道老同学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这样想着，他又轻轻地笑起自己来。
回到家里，把针线递给张喜梅，又和母亲打了招呼，他就一头钻进厨房找吃的。“加班啦？”张喜梅跟在后边问刘兴贵。临产期快到，她的腿和脚都肿了，走起路来又慢又笨，刘兴贵老觉得看见她就会让人联想到鸭子：走路时都是一摆一晃的
嗯。”刘兴贵很想和她说说今晚发生的事儿，但张喜梅显然没兴致听他说话，伸了个懒腰，就掀开门帘进屋里睡觉去了。刘兴贵端着碗跟到屋里，只见张喜梅一个人躺在床上。“盈盈、丹丹哪儿去了？”
“在她奶那屋睡，妈说我快生了，不让我招呼她们了。”说完，张喜梅好像就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蹙着眉闭上了眼。刘兴贵只得出来，他看见杨玉花的屋里还亮着灯，就进了东屋。
两个女儿已睡下了。杨玉花还坐在灯下为未来的小孙子做衣服，见儿子进来，就一边咬断一根线头一边说：“今天回来可够晚的。”抬头看儿子，发现儿子一脸兴奋，就问道：“咋了？今天有啥好事？”
刘兴贵就把厂长到他们办公室里的事儿给杨玉花讲了一遍，“我真没想到厂长会到我们办公室里，妈，我上班都十来年了，正儿八经跟厂长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杨玉花也替儿子高兴，她想了想说：“哎，以后你表现积极点，说不定厂长赏识你了，会有啥前途哩。”她又把儿子上班以来的这些年回顾了一下说：“以前你老是说在厂里没啥事儿、又没技术下不了车间，但厂办公室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哩，以后你可不能没啥事儿就跑回来了，有眼色点、多干点活，吃不了亏。
刘兴贵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笑着说：“我今天还遇见一个高中时候的女同学，她在市医院上班哩。对了，她说她小舅也在我们厂上班，不知道她小舅是谁。”接着，他又简单地把于华的情况给杨玉花介绍了一番。
“谁是他小舅？照你们的年纪，她小舅应该四五十岁了往上了。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准，有的当小姨和小舅，也比自己的外甥大不了几岁。”杨玉花想了想自己所知道的人，也想不出来谁是于华的舅，“哎，不会是你们梁厂长吧？”梁跃强是杨玉花退休以后才就任厂长的，杨玉花认识虽认识，但并不熟悉。
“不会吧？”刘兴贵对母亲的猜测觉得不可思议，“谁知道呢？管她呢？”
“她在市医院上班？哎，那喜梅要是生了，就到医院找找她，有熟人总是好些。”杨玉花提醒刘兴贵说，“我看喜梅也就这十几天的样子，提前找找于华，到时候让她帮忙安排床位什么的，总是没坏处。”
“不好吧，碰见了人家一下就去麻烦人家。”刘兴贵说。
“你这孩子，都当爸了还是这么脸皮薄，这有啥麻烦的，她就在医院上班，帮这点小忙还不是举手之劳？你们是老同学，她帮帮同学的忙心里也会高兴的。”
“到时候再说吧。”刘兴贵忽然没了和母亲再说下去的兴致，就站起来端着碗出去了，“妈，你也早点睡吧，明天再缝。”
几天后，眼看着张喜梅就要临产了，刘兴贵还是去了市医院找于华帮忙。于华果然很爽快地答应了。等一家人将张喜梅送到医院时，于华早安排好了床位，还找了医院最好的妇产医生为张喜梅接生，并不时前来病房内嘘寒问暖，这让刘兴贵一家人都感激不尽。
住院后不到5个小时，张喜梅就生了。两个护士抱着两个婴儿出来说：“张喜梅家属，张喜梅家属！”守在产房外的刘兴贵和杨玉花赶紧冲了过去，一看两个就愣住了。“都是我们的？”杨玉花问。
“都是张喜梅的，两个女孩。”护士简短地说，然后把孩子交给了刘兴贵和杨玉花。
刘兴贵有点不知所措，本来等在病房外激动得直想哭，这会儿却有点茫然了。又是两个，而且又都是女儿。他觉得自己不该是这种心情，但总有点提不来起劲。
杨玉花根本就愣住了，她也没想到竟然又添了两个孙女。一直想着这一胎会生个男孩的，谁知又生了女孩，而且一生又是俩。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把孩子抱到了病房里，也没想到该等一下马上要出产房的张喜梅。幸而有于华招呼，几个护士用车把张喜梅推回了病房里。张喜梅这会儿心里也正在难过着，一听医生说又生了两个女儿，她就一点劲也没了，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咋自己这么不争气，咋就不是个男孩哩，咋一生又是两个女儿呀。一边难过她一边还想着，好像自己的亲戚里还没有谁生过双胞胎哩，咋自己一生不是三个就两个，还净是女孩了？
几个大人都不说话，两个女儿抱过来一会儿就睡着了，病房里一片寂静声。杨玉花站起来拉了一下刘兴贵，示意他出来一下。刘兴贵只得随她一起出来。
“我先回去了，我身上也不得劲，你在这儿招呼她娘们吧。”杨玉花一边说着，一边面无表情地走了。“妈，你咋能走？你走了让喜梅心里咋想哩？”刘兴贵有点着急地说。刘盈刘丹是早两天就送到她们外婆那儿去了，杨玉花本来好好的挺精神，这会儿却说身上不舒服，分明是看又生了两个孙女没心情招呼媳妇。
“她心里咋想哩？你都不想想你妈心里咋想哩？四个女孩，咋养活？！说是个男孩哩，咋生出来又是丫头？”杨玉花没好气地冲儿子发了火。“妈，你小声点，你咋能这样，喜梅也想要男孩，可这也由不得她呀。她刚生完，你可别吵。”刘兴贵压低声音说。
杨玉花最终还是赌气一人先回家去了。由于是顺产，张喜梅基本上没在医院怎么住，当天刘兴贵找了人，帮忙把张喜梅娘几个接回了家。他们回家时，于华刚好没在医院，回医院后见他们走了，还赶忙也赶了过来，送给他们两套婴儿衣服。
儿子媳妇一行人回来时，杨玉花还呆在东屋不出来。可后来听到于华来了，杨玉花就赶紧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千恩万谢的。张喜梅本来就因为婆婆的态度在生闷气，听着她对于华的亲热劲儿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由于杨玉花早早地通知了亲戚不待客，于是到两个孩子12天时，就只有张喜梅的娘家来了人。杨玉花虽勉强出来应酬，但脸上始终淡淡的，没一点热情劲儿。王玉敏本就是个老实人，见女儿这次又生了两个女孩，心里又是疼又是难过，还有那么点愧疚感，所以丝毫不计较杨玉花的冷淡。但张喜梅心里的怨恨却一点点滋长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