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刘丹上班了
接到电话,刘燕当晚便赶了回来,次日凌晨,刘雪和周鸣也赶回来。两个女儿因未能和母亲最后说上话,都哭得死去活来,任谁劝都劝不停,直把劝解的人也惹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呜呜哭起来。
尸体火化后,还是装了棺,该办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少。当年张喜梅父母及兄长去世后是埋到了老家,那时候张喜梅想着自己已出了娘家门的人,按理是不能埋进祖坟的,所以就留心在城郊的公墓买了处墓地。刘兴贵想想张喜梅,自己倒把自个儿身后的事就早早准备好了,生前孤零零的,死后又是远离亲人,独自一个孤零零的呆在一个陌生的公墓里。所以等张喜梅的棺下葬后,看看一切事毕了,他让别人都走,自个儿又呆坐在张喜梅的墓前,想一阵,哭一阵。
直到太阳落山,刘兴贵才慢慢地走回来,仍到了张喜梅那儿,看到亲朋大多已散去,三个女儿和刘英才两口子以及刘云玲在屋里坐着。刘盈还没出院,王相山在出殡时离开了一会儿,现在仍在医院招呼着。
看刘兴贵回来了,刘云玲和刘英才等人劝慰了他一会儿,然后刘英才两口子和刘云玲一起走了,准备当晚住在刘云玲那儿,次日再回乡里。刘兴贵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看走远了,才靠着门点了一支烟来抽。
几个女儿做了饭,喊刘兴贵吃一些。刘兴贵说不想吃,刘丹就说:“爸,你要是不吃,我们也不想吃了。”刘兴贵听了,遂端了一碗,胡乱吃了些。瞅瞅几个女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觉得应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咋说。末了,刘兴贵让她们都回家去,说自己晚上住在这儿,想静一静。刘燕有点担心,但刘兴贵说:“我没事,我就是不想走动了,何况这儿还有你姐夫进的不少货,我权当在这儿看门吧。”
当晚,刘兴贵灯也没开,在客厅里呆坐了许久后,进了张喜梅生前住的东屋。张喜梅过日子也节俭,屋里基本上没啥家具,除了一个旧式衣柜,也只有两个木头箱子和一个床头柜,衣裳在下葬的时候基本上都拿去了,有的放在棺内,有的直接烧了。刘兴贵在床沿上坐了一会,这么多天伺候病人,再加上丧葬,浑身疲累,直觉得骨头都成了一节节朽木,再稍用点力好像就要变做碎屑了,不由得一头栽倒在床上。
床上的凉席扔了,但张喜梅的枕头还在,刘兴贵伏在上面,直觉得张喜梅的气息就在脸前萦绕着,直觉得自离婚之后,好像从没有这么近地接近过她。他抓住枕头,紧紧地贴在上面,眼泪不由得涌了出来。两个人没有谈过恋爱,一结婚又有了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孩子,没完没了的婆媳争斗,烦琐细碎的平常日子,他甚至从没跟她说过什么贴心贴肝的暖心话,他甚至只是这几年才有了两个人互依互靠的感觉。他本想再过些年,他们再在一起的,老了之后互相依偎做个伴,可是她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她就这么孤单单地走了。
一连几天,刘兴贵都住在这里,等“头七”过后,他召集三个女儿和王相山开了一个家庭会。拿出张喜梅留下的那个存折说:“你妈人虽走了,但一直记挂着你们。这钱是你妈生前攒的,除去看病花的钱,还剩下两万多。按你妈说的,这房子给盈盈和相山了,剩下三个也没结婚,这钱就不给盈盈和相山,等你们三个出嫁里添点嫁妆。”接着又说:“这钱平均到你们每个人身上并不多,但是你妈的心意。”几个女儿不由又掉了泪,王相山表示没意见,还说:“这房子给我们,我们已经比三个妹子占得多了,到时候她们三个出嫁,我们肯定也要拿出一笔嫁妆来。”
随后,刘兴贵劝几个女儿去学校了。此时,刘盈出了院,有了小孩子的哭声,这个院里又有了生气。刘兴贵于是回了家。回去那天,杨玉花正在扫院子里的地,见刘兴贵回来了,忙凑了过来。刘兴贵以为她又要指责自己,心里便首先便有了排斥。谁知杨玉花只是问:“事都齐备了?”刘兴贵点点头。杨玉花便又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唉,人活一辈子也真没意思,今儿还站着好好的,不定明天哪一会儿就走了。”说罢又去院里拾掇了。刘兴贵没想到张喜梅死了,母亲倒像是变了一种态度,这倒让他感到意外。他想想张喜梅临死那晚说过的已不恨杨玉花的话,心里不由感慨万千,两个人的仇怨,随着一方逝去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刘盈脑子虽不灵光,但母爱似乎能够战胜一切,她十分护犊,对儿子百般疼爱,竟然也会把尿湿的尿布换下来。只是笨手笨脚,自然不懂得如何正确照看孩子,大热天的,有时还把孩子包得严严实实,没几天,孩子便得了一背痱子,哭闹不止,慌得王相山又是抹痱子粉又是用药水洗。刘兴贵本想帮着照看一段时间,怎奈自己对此也是生手,再加上厂里催着上班,也就作罢了。
孩子满月后,杨玉花让刘盈回来住在身边,有了杨玉花的相助,王相山和刘兴贵都感到十分放心。有了儿子,王相山心里十分开心,做生意更来劲了,他倒有心,觉得门面房不够大,于是歇业数天,干脆请了包工的,把厨房临院一侧的墙打通,连同整个院子临街一侧全部建成门面房。如是一来,房子整个前半部分都是门面房,比以前的扩大了一半还多,院门自然不存在了,进出正屋都从门面房穿过。门面房一扩大,王相山便增扩了货物,屋里满满当当的,相当齐全。刘兴贵过来看了,心里很欣慰,没料到王相山倒还是善于做生意。听刘兴贵夸赞,王相山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以前就在几个店里打过工,多少了解一点生意的门道。
不久刘丹就毕业了,她倒有心和阎一天到一个地方工作,怎奈就业形势已不容乐观,他们这一批,还管分配已属不错了。最终刘丹回到本市一高中教学,阎一天虽然也分到了他所在的邻市的学校,但他不喜欢教学,于是其父将其安排到了该市某局工作。两个人虽不在一处,但不时电话联络,每到周末,阎一天便赶过来与刘丹相聚。刘丹教高中,工作相对较忙,但偶尔阎一天过不来,刘丹也会挤出时间坐车去看望阎一天。
刘兴贵对刘丹和阎一天如此来回奔波有点头疼,虽说两地分居的事并不少见,但他总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只是看两个人打得火热,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一天刘丹下班回来,刘兴贵问她和阎一天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刘丹说暂时还没想这么多。刘兴贵说:“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此时不考虑这些事,还要拖到啥时候再考虑?我看你们还是早点想好。”话虽这么说,两个人一天天的还是这样继续着。
厂里效益虽不如以前,但动作却一直不断,最近准备开发厂子东侧的那片地,早些年打算建新车间的,但一直在那儿闲置着。刘兴贵算算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下来两万多元,自己手头还有这笔钱,就报了名。他倒有心弄两套,毕竟自己还有三个待嫁女儿,最好一人一套房,但因为房数有限,厂里不允许一人报两套,他想想自己如果再要一套,还得借钱,或是动用张喜梅的那笔钱,他实在不想擅自动用那笔钱,于是就按规定报了一套。
房子动工倒挺快,交了钱后,刘兴贵天天去看,他那套是四楼,他只觉得房子盖到三楼时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心里只着急,恨不能此时房子就盖好,他好进去瞅瞅自己房子的样子。吃饭时,他和刘丹嘀咕房子的事儿,说要是再有一套房子,他就可以实现为她们几个姐妹每人一套房子的心愿,“现在只有这个老宅和没建好的新房,不够你们姐妹分。”刘丹听了说:“我姐不说了,现在我们三个我是最大的,所以我不要,给小燕和小雪一人一处房子就行。”刘兴贵看她这么说,心里很高兴,说:“我最高兴的是你们姐妹几个都不自私自利,都能为别人着想,但是你放心,我做爸的再做难,也不肯让你们哪一个吃亏。”刘丹说:“爸,看你说的,一家人还有啥吃亏不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