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新主任上位
杨玉花个性强硬泼辣,遇事从来不怕,正因为此,守寡多年,也没受过谁家欺负。街坊邻居知道她的脾性,轻易也没人愿意惹她,加上刘兴贵为人平和实在
,因此在胡同里与四邻一直是和平相处。
所以,刘兴贵万没想到,一路奔波回来,路遇徐勇竟饱尝他一顿拳。见徐勇拳头来得猛,刘兴贵忙抬手护头,一边躲闪。刘雪也吃了一惊,上前直拉徐勇:
“勇叔你干啥哩?你干啥哩?”徐勇不说话,心想既然开打了,索性打下去,把心中的满腔怨气全发泄出去。刘兴贵被他打急了,心中也来了气,便回起手来,
两个男人扭作一团,急得刘雪大叫。
闻讯而来的人们把两人拉开了,两个人都喘着粗气,你瞪我我瞪你。刘兴贵气得骂道:“你个小鳖三,为啥平白无故地打人?”徐勇见刘兴贵嘴角流了些血
,心中的怨气总算消了一些,便说:“我平白无故打人?你回家去问问,看我妈受的啥待遇?”说完,想着这仇怨其实怨不得刘兴贵,就转身走了。人们见刘兴
贵有点莫名其妙,就七嘴八舌地告诉他缘由。
刘兴贵一肚子火气走回了家,却见铁将军把门,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走到院子里,正好一个旧瓷盆扔在当中,就照着瓷盆踢了一脚,盆子咣咣当当滚到了一
边。坐了一路车,身上疲乏,他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掏出烟闷头抽起来。刘雪开了屋门,把东西拿进去,看刘兴贵生闷气,也不敢吭声。
直到傍晚,杨玉花、刘盈和刘燕才回来。原来,杨浩媳妇小林又去做检查,被证实怀孕了,王明秀非常高兴,做了一桌好菜庆祝,让杨玉花她们也过去了。
三人回到家,看见刘兴贵和刘雪回来了都很高兴。杨玉花看见刘兴贵嘴角有伤,忙问怎么了。
人生在世,烦心的事实在太多,时时处处不退让,其实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刘兴贵这么想着,心里的气早消了大半,从小到大,除了曾与板货三动手,他还不曾与人打过架,此番徐勇先动手,他虽气恼但觉得事出有因,就不愿再多想多追究。何况,要明白告诉母亲自己与徐勇打架的事儿,估计她又要跳起来,何必再惹事端呢。于是,刘兴贵对杨玉花谎说自己外出时不小心弄伤了。
晚上吃过饭,刘兴贵让刘雪跟他一起去张喜梅那儿,告诉杨玉花自己要修一下传呼机。父女俩走出胡同外后,刘雪有点不忿地说:“爸,其实这个徐勇也太
过分了,不管咋说,你又不是我奶,凭啥他把怨气撒向你?再说了,本来就怨他妈话太多。”刘兴贵说:“别想那么多了,你奶年纪大,他不好动手。和我打打
也好,大家把气撒了,总比憋着强。”话这么说,经历了不愉快的事,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张喜梅请了病假,仍在屋里歇着。因为前排房子拆迁,她们所在的胡同里也脏乱不堪。但想想等路修好了,自己现成的一个门面房,她心里便很宽慰。刘兴
贵把传呼机放在一个修理店内,和刘雪来张喜梅这儿时,看到院内情形大变,倒很惊奇。
张喜梅正坐着打盹,睁开眼忽见刘雪站在眼前,“呼”地便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刘雪,然后火辣辣便是一记耳光。刘兴贵阻拦不及,刘雪的左脸便登时红了
一大片。打了这一巴掌后,张喜梅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不停骂刘雪。刘雪也流着眼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张喜梅总算消停下来,开始盘问。刘兴贵就把自己此去的几天都详详细细地说了,特别是说到周鸣父母对自己及刘雪的热情实在,不由感慨道
:“没想到这家人还不错。”张喜梅冷笑道:“这么说,你是同意这门亲事了?”刘兴贵说:“啥同意不同意,关键在他们自己,谁知道他们将来有没有缘分在一块。”张喜梅说:“我看你不是找女儿去了,反而是相亲家去了。”接着咬牙切齿地说:“只恨我有这样的女儿,千里迢迢自己送上门去,是怕将来嫁不出去?”刘雪听了,羞惭不已。
刘兴贵想着刘雪18岁的大姑娘,不能让她太难堪,就推着刘雪让她先回家去。然后对张喜梅说:“她也是18岁的大人了,你说话别太不留情面。”张喜梅头一扭说:“我自己的女儿,我倒不能说她?她做下这样的事,我就不能管她?”这么说着,想起这么多年,只是在自己歇班的时候,女儿们偶尔来住一下,家不像家,母女不像母女那样处着,不由悲从中来,捂脸痛哭。
刘兴贵见状,上前拍拍张喜梅的肩,让她一切看开些,女儿大了,由不得爹娘,迟早都是人家的人。张喜梅听他这么说心里更加难过,看刘兴贵左一句“看开些”、右一句“看开些”,不由得推开他的手,恨恨地说:“看开些,看开些,我这些年倒看得开,凡事不想计较,偏偏有人跟我过不去。”于是把在街上遇见杨玉花后两人争吵的一幕讲给他听。
闻听此言,刘兴贵只感哭笑不得。有一阵子,他感觉母亲的脾气因年纪大已消退了一些,至少不像年轻时那样事事处处约束他,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子。他叹口气,又把杨玉花和街坊大妈的吵打、徐勇与他的吵打讲了,然后说:“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谁还有办法改造她?”
张喜梅没想到杨玉花与自己争执后后面还有这些续集,听着听着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你妈的故事,倒是能拍成电视剧看哩。只是这个徐勇,看着人也挺仗义的,咋能把火撒你头上。”刘兴贵说:“罢了罢了,我妈受不得气,我倒无所谓,街坊邻居的,弄那么僵干啥哩。”张喜梅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个街坊大妈也够受的,那天她要是不多话,也没这么一出子事。”
两个人说着说着,彼此心情都渐渐平静下来。
在张喜梅,这么多年独自过活,父母在时尚好,父母一去,娘家也不似以前那么亲近随意,无非是一门近亲,有许多心里话还是说不得的。几个女儿,刘盈
不用提,刘丹上学在外,剩下的两个一直忙于学业,与她相处的时间十分有限,思来念去,仿佛只有眼前这个曾与自己同枕共眠的男人可以说些贴心的话。
在刘兴贵,这么多年苦苦拉扯几个女儿,做饭、洗衣啥活不干?母亲是个强势的人,有许多事许多话不敢与她讲,也讲不到一团去,至于女儿们,做父亲的
,除了怜爱她们,有什么心事哪能向她们诉说。想来想去,也只有面对眼前这个女人时,可以把心里话一古脑倒腾出来。
两个人同时这么想着,彼此心头都是一热。
第二天,刘兴贵先去取了已修好的传呼机,然后就赶往厂里。时间尚早,刚进厂门,小关也来了,他急急地把刘兴贵一拉说;“咋联系不上你哩?知道吗?
老胡死了。”刘兴贵吃了一惊,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小关说:“前天的事,在家里忽然脑出血。今个厂里还要在殡仪馆给他开追悼会哩。”
果然厂院里有一辆租来的大客车,厂里的中层以上领导及部分与老胡关系不错的人都已上了车,准备去殡仪馆。小关不愿去,刘兴贵见车马上要发动,赶紧
把自行车放下,跑过去上了车。车上人已满了。因为前面坐着的都是厂里的领导,刘兴贵一边陪着笑,一边往车厢后面走去。他原本打算站一路的,忽然扭头看见最后一排的孙旭升在向他招手,就走了过去,孙旭升笑着让旁边的人稍让一点,叫刘兴贵也挤着坐了下来。
追悼会时间并不长,刘兴贵看着躺在那儿的老胡,心里一阵阵感慨,几天前这个人还帮自己批假条,几天后这个人说倒下就倒下了,人生真是无常,老胡再熬一段日子就能退休享乐了。正在伤感时,孙旭升过来了,见四周人们不在意,就悄声说:“晚上没事吧,我请客。”刘兴贵感到很意外,正想发问,孙旭升笑着说:“那好,就这样说定了。”然后就走开了。回来时他们仍挨着坐,刘兴贵想问孙旭升何故要请客,但车上一车人,只得罢了。
回到厂里,孙旭升没回办公室,找一个副厂长去了。刘兴贵一人来到厂办,见小关正在那儿发呆,就开玩笑说:“咋,想媳妇了?”小关撇撇嘴:“倒真想
呀,就是媳妇不想我,哎,兴贵哥,你认识啥好姑娘给我介绍介绍?”刘兴贵还没接话,厂办另一个同事笑着说:“他给你介绍介绍?他要认识啥好姑娘肯定先
把自己解决了!”刘兴贵笑说:“看你没个正经!”那个同事说:“那我给你说个正经话,孙旭升找你拉票没有?”刘兴贵一愣说:“拉票?拉啥票?”小关抢
着说:“老胡不在了,拉票当咱厂办公室的主任呗,别忘了,他那主任前面还带着个‘副’。”
刘兴贵一听就不自在,据传孙旭升与老胡还有那么一点远亲关系,不管真假,老胡还在那儿躺着,这个孙旭升就公然在老胡遗体面前为拉票说请客的事儿,真是太没有人情味了。那同事说:“老胡不在了,他这个空缺肯定得有人填,反正咱们厂目前主任级别都是直接任命,孙旭升肯定也是领导们考虑的对象之一,这两天就是他在主持厂办的工作。不管竞争对手是谁,他都要先下手为强。先拉笼一下咱们,预备领导调查民意。”
在刘兴贵看来,孙旭升这招极臭,反而容易引起人们反感。但当晚他还是和办公室的其他人一起赴宴,孙旭升在宴席上也不提主任不主任的事儿,只说大家
这么多年一起共事的好兄弟,却一直是各忙各的,所以自己想创造一个大家聚会谈心交流的机会,并希望以后大家能互相帮助,一起把工作搞好,末了还说:“
人生在世,好朋友能有几个?咱除了工作,还要好好的生活,大家互助互爱,就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今后,不管在座谁有用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我
能帮得上的,我义不容辞。”说完,端起手中的杯子,把满满一杯酒灌下了肚。那顿饭,毕竟大家都是共事多年的熟人,所以个个吃得酣畅淋漓,喝得荡气回肠
。
刘兴贵不由得喝多了酒,勉强支持到家,却又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场。杨玉花是头一回经见儿子醉酒,见他喝高了也如此没出息,一个大男人醉了只会哭,气
得在刘兴贵身上打了几次。
不出一个月,果然有一个主管副厂长前来征求大家意见,随后还将主任候选人即孙旭升在厂里公示了几天,然后孙旭升就被任命为厂办主任,另调一个其他科室的副主任过来当厂办副主任。刘兴贵暗自神伤了小半天,想想如果上次自己也参加竞争上岗,不知道会不会还能当副主任。又想着孙旭升请客到底还是有用,谁不顾个情面,别人给你脸,你也应当给人家一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