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前婆媳再相遇
火车上偶遇孙德胜,倒不防由他引出刘盈的婚事来,这倒着实触着了刘兴贵的心事,一时间,有许多心里话都涌到了嘴边,只好按捺着不让一股脑地倒出来。
“你说的倒是个头,就是不知人家愿不愿找个咱闺女这样的?”看孙德胜一根烟快没了,刘兴贵忙又让了一根过去,“我也想让闺女成个家,有个后代,这样我就是死了也能放心了。”
孙德胜说:“啥事都是说合,说好了就成了,说不好就成不了。我们当亲戚的,也希望他能成个家像个人家过活。这个娃人老实,能指靠得住。就是家里太穷了,真要是让他们成了亲,还得想想他们怎么过活哩。”
刘兴贵说:“我们闺女虽脑子不够使,但勉强也认识几个字,好歹也上了几天小学,而且,她又不是不能自理,虽不能外出工作,但会做饭,喊她做点简单家务活也会做。”
吸了两口烟后,孙德胜说:“那好,等我招呼一段外孙回去了,就去找我亲戚,只要他有意,这事就好说。不过,你也得操心想想他们日后,得为他们将来生活想个啥门路才行,总不能指靠老的一辈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事便议定了,刘兴贵留了孙德胜儿子的传呼号,也把自己的传呼号写了一张纸片上给了孙德胜。经过这么一来,两个人说起话更亲近了几分,刘兴贵因为寻找刘雪而带来的坏心情也稍稍好转一点,只恨此时没有电话,不能告诉张喜梅这些事。
这边刘兴贵在火车上与孙德胜热聊,既解了旅途寂寞和烦闷,又让刘盈的婚事稍稍有了一点头绪。那边张喜梅下班回家,看见邻居正忙着让人往院子里拉砖头,就赶过去问干什么,邻居说准备把门头盖严实,“你没见前面房子基本都要扒完了,再等等就要修路了,我打算弄个门面房哩,租出去赚俩钱。”
张喜梅听了,心里也是一动,不由想起刘英才的话来。看看自家的院子,倒是有点太小,不如邻居的院子大到可以再盖上两间门面。不过,要是像刘英才所说,把厨房临路一面扒个门,也是能弄出一间门面房的。这么想着,她进屋看了看厨房,厨房是尽着院子长度盖的,面积快30平方米,倒是不小。
这么想着,张喜梅便有点按捺不住,再出来一看,自己这一排的人都在动着心思哩,该建的建,该改造的改造,不少动起工来了。张喜梅因问邻居需要啥手续不?邻居笑着说:“啥手续?人家再盖两层的估计会办个啥手续,咱这就在自己院里小打小闹,值得办啥?”
张喜梅性急的人,当即就去了刘云玲的店。因饭店开得时间长,回头客多,生意还算可以。由于辍学时间长,张继祖的儿子张雷雷虽和刘燕刘雪年岁差不多,却已历练久了,独当一面,与姐姐张笑笑一起帮着母亲。张喜梅去时,一家人正和雇请的人忙着择菜。张喜梅刚坐下来,拿起一根葱来剥,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事,刘云玲就着急地说:“喜梅,你也赶紧操个心,笑笑眼瞅着都快22岁了,亲事还没定来来哩。”
一听母亲这么说,张笑笑脸一红,端着刚择好的一盆菜进屋去了。张喜梅就说:“以前不是给你说过嘛,我们厂里的王大姐的儿子倒是不错,就是在外地上班,而且现在王大姐得了乳腺癌了。”
刘云玲说:“咋就没有别的头?你再好好托托人,给认识的人都说说。唉,这个笑笑,也是太挑剔了,不知道啥时候婚姻能透。”嘴上这么说,心里倒在嘀咕,这个女儿简直就和她姑——张喜梅一个德行,说个对象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一个不成一个,可别像张喜梅一样,耽误到二十八九了赶紧寻一个嫁了,最后弄得离婚收场,要不是老的竟要给她一套房子,哼,住的地方都没有。一想到张继祖竟把一套房子给了张喜梅,刘云玲心里就有点不自在,这房子原本应是自己儿子的。
张继梅一边答应尽快再给笑笑说媒,一边就说:“没事,婚姻到透的时候,你挡都挡不住,咱笑笑要样有样、要个有个,不愁嫁不出去?”接着说:“我来是想问问雷雷,你有一次说有个朋友是四处跑着揽工程盖房子的,他现在在不在咱这儿?”张雷雷说:“咋不在?他前一段脚受伤,一直没干活,最近脚伤才好,昨天就在跟人谈活哩。”张继梅遂把自己想把厨房改成门面房的想法说了,让张雷雷赶紧跟他朋友联系一下,免得人家揽了别的活。
张雷雷答应一声,站起身进屋去打电话,这边刘云玲笑着说:“你看咱爹给你留的房子多好,这一改成门面房,房子可就金贵了。”张喜梅知道刘云玲心里不舒服,就笑着说:“也是嫂子你心疼我,要是咱们自家人不心疼我,我恐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说着,想起自己离婚一人,不由得眼泪掉了下来。刘云玲见状,忙说:“看看你,随便说一两句话,你倒又伤心起来了。多想好处,少想难处,要不生活怎么过?”说着,自己也想起男人遭了噩运早早撒手而去,心里一酸,眼泪也掉了下来。
打完了电话的张雷雷和张笑笑一起出来,却看见母亲和姑姑都在那儿抹眼泪,就嚷着说:“哎,这是咋回事?咋都哭起来了?”刘云玲和张喜梅忙擦了擦眼睛,都笑起来,说:“你看看我们,你看看我们,真是年纪大了,眼皮子软,值不当的眼泪可就下来了。”
张雷雷让张喜梅赶紧进屋去和对方在电话里把事说清楚,“电话还没挂,我怕说不清,你去跟他谈去,钱的事好说,他跟我好得很。”张喜梅忙进了屋,和对方谈妥明天就开始开工,张喜梅只管拿钱,材料什么的对方负责,末了对方说:“我和雷雷关系是铁得很,你这活也是小活,要是你找两个亲戚帮忙,就只用掏砖水水泥这些材料钱了,我也不图赚你的工钱。”张喜梅千恩万谢的,就挂了电话。
出来后和张雷雷一说,张雷雷说:“好说,我去支援你,对了,我姑爷和表伯刚好打电话说有事要来哩,让他们也来支援一下。人多力量大。”张雷雷口中的姑爷和表伯,就是刘英才和他儿子。张喜梅一听,心里喜滋滋的,不由又想到刘兴贵,要是他在家,倒也得过来“支援”哩,现在不用他,自己亲戚的力量也就够了。
告别嫂子一家,张喜梅就去银行取钱,她出门时就把存折揣上了。本想取1000多块钱的,但她想着宽备窄用,就取了2000元钱。银行离刘兴贵住的胡同近,张喜梅取完钱就忙往回赶,路上却被一人打着招呼拦住了,一看,原来是刘兴贵所住胡同的一个街坊大妈,以前也爱和张喜梅闲聊的。张喜梅忙下了车子跟她说话。
那个大妈知道近年来刘兴贵和张喜梅又走得近了起来,便有心打探打探情况。这是许多人的通病,有许多事情,明明与自己不相干,却有着浓厚的兴趣,想把一切都翻开来,在阳光下细细看了,直把上面的灰尘颗粒数都数个一清二楚才算完。于是那大妈笑着问张喜梅:“咋也不回去看看?女儿们都大了,有许多事也该放下了。”一边说,一边细瞅张喜梅脸上的变化。
原想打个招呼就走人的,没想到这大妈倒拉住手不放了,张喜梅一边心焦,一边带笑说:“大妈你说的啥,咋这会闲了?”见张喜梅避开不答,那大妈就带了嗔怪的神色说:“你呀,真是走了这些年把我们都忘了,也该常回来走动走动。要我说,小辈都大了,你也该为自己下辈子想想了,看你和兴贵,各自过活多艰难呀。”
张喜梅正想着如何说上两句就走,没料想杨玉花此时竟然出来了,她因为刘盈被刘燕带着出去找同学玩了,所以打算到马路对过来找一个相好的老太太说话。杨玉花只顾着留心路上的车,没注意张喜梅正站在马路对面说话,而张喜梅一心想应付一下离开,自然也没注意到杨玉花正从对面过来。
直到杨玉花走近了,发觉一个街坊正站着说话,就笑着说:“咋站在这儿哩?”那街坊大妈和张喜梅都不由得扭头去看,这一看,杨玉花和张喜梅都愣住了。
多年不见,两个人都变化了不少,张喜梅看杨玉花,简直老得不成样了,腿脚不太好,头发基本都白了,牙齿倒好,但满脸褶子重重叠叠的,一口牙齿倒显得突兀。杨玉花看张喜梅,究竟也上点年纪了,腰身早显不出来了,脸也没年轻时候白了,眼角的几道皱纹像刻上去一样刺目。就那么短短数秒,两个人互相瞪眼看着,隔着三十多年的光阴,只看见这个人样子变了变了,无限感慨也涌上心来。
街坊大妈见状,看两个人都有点意外,便笑着说:“你看,就这么巧,该遇上的人咋也绕不过去。”她这么一说,杨玉花和张喜梅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有点尴尬,杨玉花也不说话,准备走开,张喜梅也朝街坊大妈摆下手,准备开溜。
偏那街坊大妈好事,也不知哪儿冒出的心思,这会儿倒想着自己出面搓和好事,硬拉着张喜梅说:“依我说呀,女儿们眼看就嫁婆家了,你们也该和解一下了。咱们街坊邻居的啥都知道,当年也不是什么啥了不起的大事,这么多年,再解不开的疙瘩也解开了。喜梅,你先叫声妈,啥事都没有了。”
张喜梅没料到这大妈会这么一出,又急又气,脸一下子涨红,急着推车走,偏那大妈正站在车把前头挡着。杨玉花看这阵势,也是不防备,冷眼一瞧张喜梅又急又气忙着走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无名火:瞧你那个样,好像我在赶着巴结你似的。当即板着脸对街坊大妈说:“他婶你也真是好事,你也不想想,要是我想留,当年也不会推出去。”
这话说得刺耳刺心,张喜梅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