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头有一座草棚,极为简陋,住这一位刘寡妇。
三十来岁,丈夫在十年前出去打猎时,被山中的猛虎吃了。
寡妇年轻时有些姿色,虽然年纪大了,但在这偏远的小山庄,还是引来了许多窥视者。
丑事也被发现了数次。
如果不是老祖宗一直维护着,只怕早就被村里人以不守妇道为由活活打死了。
在守寡的这十年里,怀了四胎,结果不是难产死了,就是被村中过激的村民活活弄死了。
对于这种事,老祖宗不好干预。丑事已经忍让,孽种那是万万不能留下的。
刘寡妇其实心里明白,只怕老祖宗离去的那天,便是她刘寡妇亡命之时。
但明白是明白,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男人,在这世上,除了逆来顺受,苟延馋喘的活着外,还能去反抗什么呢。
唯一让她不安或是激动的是,她又怀上了。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负罪感,但是心中的惧怕,比前几次还要来的凶猛。
因为这一胎,不正常,可以说是很反常,反常到吓的刘寡妇日日求神拜佛,日日担惊受怕。
肚子的孩子没有父亲。
肚子里的孩子天生孕育的。
“孩子啊!你到底是人是鬼啊。难道,真的是老天可怜我,让我这贱妇在有生之前,能够享受到母子之情。”
刘寡妇一如往常的躲在自家的草棚里。
她不敢出去,她怕被村民看见,看见自己又怀上了,虽然这次她没有去偷人,但这事又有谁会信呢。
担惊受怕了近一年,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吧。到时候生了孩子,又该怎么逃出那些人的杀手呢。
“嗯?啊!啊!……”肚子里猛然传来阵阵撕痛,刘寡妇知道,孩子要出生了。
.........
“轰”原本白日青天的天空诡异的翻滚出无数乌云,刘家庄瞬间昏暗到了极点。
“哗哗哗。”大风如同从地狱吹来,夹杂着凄惨的哀嚎,刮在每个人的身上透着刺骨的冰凉。
这一切来的毫无征兆。
“怎么回事?”大人们顿时站了起来,跑出古槐,惊恐的望向天空。
不见天日!
“月亮出来了!咦,怎么月亮是红色的。”狗娃惊讶的指着天空中格外刺眼的血月,大声喊道。
血红的寒光冰冷的照射下来,整个刘家庄仿佛被浸泡血幕中。
“天日隐退,血月轮回?天啊!”一项安静的老祖宗惊恐不已,苍老的面容僵硬到了极点。
“老祖宗,老祖宗!”大人们急忙奔了回来,聚集在老祖宗身旁。
孩子们也是惊吓的如同小鸡,躲进了自家父母的怀里,只是小脑袋还是好奇的东张西望。
“天生凶象,天生凶象!这是有乱世之物出世啊。大伙都别离开古槐区域。如今只有古槐能保护我们了。”老祖宗掐指算了算,活了这么久,一些简单的道法还是知晓一点。
日主阳,月主阴,昼为阳,夜为阴。
本该白日青天,阴月褪去的天空,月亮竟然诡异的出现,而且是逼退阳日,血月乍现。
这与爻术中的阴阳混乱,日月颠倒之卦完全符合。
这可是天地异象中,极凶之兆啊。
“老槐树啊!老槐树,今日,我刘家庄的全体老少的性命,就全部交给你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这成了精的老槐树多少能让他有些安全感。
“哗哗哗”树叶哗哗的回道,自树根之下缓缓升出一团白光,成蚕蛹状包住周边。
如同黑暗中的烛光,带给村中老少一丝温暖。
外围的黑暗如同见了天敌,又似食物,疯狂的吞噬着暗淡的光蛹。
“哗哗哗”老槐树哀嚎不断,苍绿的树叶不断变黄,大堆大堆的掉落。
“刘寡妇又要生野种了。”远处跑来几名村民,愤怒的吼道。
相对于天地异变的惊恐,刘寡妇生孩子这事,或许更让他们失控吧。
“别去……”话语还未说完,几个村民就已经跑了出去。
无知无畏。或许天灾厄难对于他们而言,只是谈资罢了。
望着几人离去的身影,黑暗如同一张大口,慢慢的将他们吞了下去。
“老祖宗不用担心,我们办完就立马回来。”远处缓缓传来回话,艰难的突破黑暗,传了进来。只是原本粗狂的声音传到众人耳里,已被啃噬的混淆不听,难以分辨了。
“唉!”老祖宗重重的叹了个口,心里有些担心,总觉得这一去,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吱吱吱……”狂风吹打,草棚近乎崩塌的声音叫的人头皮发麻,就连屋内,刘寡妇痛苦的哀嚎声也是小的可怜。
或许,生孩子对于刘寡妇而言,已经算得上轻车熟路了。
一声嘶叫,孩子生了下来。来不急打量来历不明的儿子,也管不了儿子没有一点哭啼,心里虽然一直惊慌着、猜测着儿子是不是哑巴的问题,但听着屋外传来的叫骂声,刘寡妇慌乱中破开草棚,将孩子赤身裸体一把推了出去。
或许她是太过慌乱,或许是天色太黑,刘寡妇根本没有注意到,推出去的婴儿直接撞在了尖锐的石头上。
鸡蛋破碎,鲜血喷泉般的射了出来。
“哐当!”草门被一脚踢开,快速挤进三四名村民,小小的草棚更是摇晃的厉害,仿佛在下一次,就会全部倒塌。
火把点起,几名村民面色愤怒死死盯了下面无血色的刘寡妇,粗暴的直接翻了起来。
小小一个草棚硬是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毫无结果后,愤怒交加,一村民一手将刘寡妇拖了出来,撂在地上。
“贱人!野种你藏哪了?”
“刘二哥!什么野种啊,我家老四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你们活活闷死了,哪里还有野种啊!呜呜呜!”刘寡妇披头散发,面如白纸,大声痛哭,或许是提及痛处,刘寡妇原本懦弱的性子此刻也多了几分愤怒。
四个娃全都没有活过一天啊,对于女人,对于母亲来说,这是多大的伤痛啊。
哀嚎中,刘寡妇偷偷的瞄了下儿子的位置,在这一刻,原本失望的心情猛得变得欣慰起来。
“孩子,幸好你是个哑巴啊!要不然,你的下场,也只有一死啊!”
同时,刘寡妇打定主意,这次就算是将她活活打死,她也不会再承认什么。
果然,刘寡妇刚一想完,找不到婴儿的村民便是拳打脚踢,多年里因为刘寡妇那一些伤风败俗、无视贞洁,而受尽外村人屈辱、嘲笑、白眼的村民,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发泄,找到了遏制、抹杀这一切的屈辱的根源。
刘寡妇就这样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其实她的下场,只是时间的问题。
没生这孩子,或许还能苟活几年,但今日,却是因为这孩子,而丧了性命。
这孩子,一出生就要了他母亲的命。
“呵呵呵……”婴儿的嬉笑猛然传来,犹如恶魔催命,惊的几名村民顿时头皮发麻,全身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孩子?野种?”刘二哥恼羞成怒,原本还有些愧疚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理直气壮的顺着笑声,找到婴儿。
“啊!”盯着婴儿满头鲜血,全身浸泡的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一双眼睛不知是天生血红还是被血水浸染,格外的恐怖。
从头到尾,血粼粼的,仿佛那些鲜血已经渗入皮肤,整个婴儿简直就是一个血婴。
对,就是血婴,此刻已经没有其他的词可以形容的了了。
更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是,额头豆大的血洞流出的猩黑的鲜血顺着笑容一直流进了婴儿嘴中。仿佛不想浪费一滴血液一样,全部又被他吞进了肚里。
如此循环,如此惨象,换了个常人,哪怕没有死去,也绝对是奄奄一息。
可这婴儿,用之生龙活虎形容也不为过。
诡异!诡异的阴寒到了极点。
“吸!”刚杀过人的几名村民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气。
脚步顿时后退了几步,与之抱着婴儿的刘二拉开了距离。
“野种!妖孽!”婴儿的恐怖的嬉笑充斥着整个大脑,刘二哥如当头棒喝,惊的他差点呆滞。
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发泄,刘二举起婴儿,狠狠的将他砸向地面,只听“嘭”的一声,落在了刘寡妇的身边。
“轰!”草棚一点即燃,大火照耀这个天际,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极为醒目。
“哇哇哇!”置身于火海的婴儿好似感触到死亡的气息,笑声徒变,强烈的求生欲望惊响整个天际,黑暗里,由是传的远。
“唉!”老祖宗再一次重重的叹道。
没有自己出面,只怕刘寡妇性命不保啊,而且这婴儿,唉。
“吱吱吱”头上猛然传来清脆的响声,顺着声源望去,昌茂至今的老槐树,树叶已经全部段落,如今,一些粗壮的枝桠也不能幸免了。
一截截干枯的枝桠掉在地上,声响极为响亮。
“下雪了!”几个小孩子尖喊道,声音里有些惊喜,但听在村里人耳中更是慌乱。
这可是酷暑之季啊。哪怕天气再阴冷,也不至于下雪吧。
雪花从枝叶中飘下,老祖宗摊开手掌,雪花掉落下来。
“红色的?这……血?”一直稳如泰山的老祖宗急忙冲了出去,大朵大朵的血花如同老天哭泣,整个山庄顿时陷入了一片血红。
血水流经之处,顿时变成一片死地。
“是血怨花,竟然是血怨花!天啊,难道天要亡我刘家庄吗?”老祖宗已经无力的瘫坐了下来。
血怨花,那可是当年腐蚀整个人间灵气的怨花啊。这可是当年疯魔横扫天下的一大禁忌魔功啊。
“啊!啊!啊!”
凄惨的尖叫自老槐树下传来,有几个村民已经开始慢慢腐化,眨眼间如同雪人,腐化的干干净净。
恐惧、阴森席卷整个古槐。
一道乳白色光芒至老祖宗体内爆出,这是高龄之人凝聚的生命结晶,与之修炼之人的丹莲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它不受控制罢了。
老祖宗面色惨白,抬头盯向古槐,如今的古槐如同死去了多年,衰败的只剩下粗壮的茎干。
这一切从苍绿都枯败,只有几个时辰而已。
死亡,来的如此之快。
死亡还在蔓延,血花过处,寸草不生。
今日,刘家庄注定灭亡。
刘寡妇家旁的几名村民毫无例外,不消片刻,已经被血花腐蚀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滩若有若无的水迹。
大火渐渐熄灭,刘寡妇的尸体也是不能幸免,只是在她的身旁,那血红的婴儿竟然还活着。
“呵呵呵……”小婴儿依旧挂着天真的笑容,闭着眼睛,蠕动着眼球,血花落在身上,融入身体,竟然发出丝丝微弱的光芒。
一双血红柔软的小手,不断抓捏,不断触碰,仿佛着了魔似的,想要去抓住什么,触碰什么。
点点血花落下,那种触碰皮肤的刹那,让他着了魔。
还未开启灵智的他,此刻是如此的迷恋着血怨花。仿佛这天空下的血花对他而言,是不可缺少的养分。
倔强的打开眼皮,眼球血红,额头上的血洞诡异的恢复,只留下豆大的伤疤。
小婴儿此举,简直骇人听闻,前所未有,成年人甚至开启灵窍的老祖宗沾上此血,也不能抵抗多久,更是划为脓血而亡。
一个刚才出生的婴儿竟然将这种至邪至妖的血花玩弄于鼓掌,更是疯狂的吸入了体内。
那种疯狂、狂热、兴奋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能够拥有的。
除了一个与生俱来的天赋之外,还有其他可以解释的吗?
吞噬,吞噬一切的能力。
血花,或许只是吞噬的开始。
将来整个人间都会以之疯狂与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