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说完抓起桌上的酒瓶子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我没当过兵,却也深知战友之间的情谊,即便互相不认识,但只要穿上同一身军服,那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韩宁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着说了下去。
当时他只想快点离开,可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循着浓雾中的阴影继续走下去。
时间过去绝对不止一小时,韩宁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好奇,同时又担心自己将会受到处分。因为往往执行绝密任务时,完成的好,会记功,但如果违反纪律,一定会受到处罚。
正当犹豫不定,心烦意乱之际,周围的雾气逐渐变得稀薄,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清晰,韩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当他伸手触及到面前的东西时,才开始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
韩宁说到这里,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仿佛要说出一个惊天秘密似的。我最受不了别人卖关子,急道:“你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棵树,巨大到令人无法想象的钢铁巨树。”
韩宁此语一出,气氛顿时达到了一个高潮,就好像是一部侦探小说里的男主角说出了凶手的真正身份,不同的是:韩宁已经知道凶手的作案手法,而我则在翘首企盼后面的精彩推理,好奇心被完全调动起来。
沉寂片刻之后,我实在按耐不住,急道:“钢铁巨树?”
韩宁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肯定:“不知道这样表达会不会误导你,但那东西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棵树,至少是大树的形状,不同的是,这东西太大了,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
我调侃道:“那树上结果子吗?”
韩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随即又严肃道:“我盯着大树看了很长时间,发现上面嵌满了数不清的犹如蜂巢一样的东西!”
“蜂巢里有什么东西吗?”
韩宁点了点头:“密密麻麻,满是下垂的粘液,还有一些东西在蠕动!”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想象,蜜蜂,蚂蚁,蜈蚣,苍蝇,青蛙...总之都是一些让人无法近距离接受的东西,紧接着一个奇怪的名语从脑海中冒了出来,“母巢”。
韩宁听到我说母巢两个字,眨了眨眼,奇道:“这个词形容的还真是贴切。”
我急道:“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母巢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我本想去看个究竟,谁知巨树的外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透明的墙,将我挡在外面。”韩宁皱了皱眉,接着说:“不过,母巢里面,那些东西的蠕动方式,给人的感觉像是一种蛇类动物,总之身体很长。”
我心里一惊,越发觉得韩宁描述的东西跟王怡体内的脊椎寄生虫很像,如果真的如此,自己距离王怡变异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后来呢?”我接着问。
韩宁说他当时光顾着看母巢里的东西,完全忽略了周围情况,直到身后传来起了阵阵风声,他才意识到,危险来了。
韩宁刚要回身应对,却突然发现浑身无法动弹,紧接着,一阵阵极亮的闪光,传入双眼,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
“等下,你说你被人从背后袭击?”我打断了韩宁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韩宁点了点头,说袭击他的人力量极大,一下子将他扛在肩膀,随后迅速远离母巢。
“那你有没有看到这个人的样子?”我问。
韩宁摇了摇头,与此同时,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虽然没看到,不过无意中,我的手接触到了这个将我抱起的人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布满了褶皱。”
我心里一沉,立刻明白了韩宁的意思,低声道:“抱你奔跑的人,是...人吗?!”
韩宁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宁愿相信那是一个人穿着蛇皮衣服之类的外套。”
“皮衣人?”我暂且给这个人起个外号,“他把你送到了什么地方?”
“卡车附近,随后便离开了。”韩宁讲完,自顾自的喝起酒来,这段回忆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我将王怡变异的事情和韩宁的特殊任务放在一起加以分析,发现两者共同点便是尸涧的出现,而且尸涧尸体的死因相同,血管被划开,心脏被取走。由此可以说明,前寨子的案件并非个案,而是一个现象。这一点从张力的描述上也可以印证。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沉寂片刻,韩宁严肃道:“对于王怡,你怎么看?”
“宁啊,不瞒你说,我很相信王怡,她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同事,人品我了解,她杀人完全是被体内的寄生虫所控制。”我见韩宁没有表态,接着说道:“而且,像王怡这样的变异杀人魔,或许还会更多,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你有什么打算?”韩宁问。
“我想调查操纵王怡体内寄生体的幕后黑手!”
“可是老李,你有线索吗?还有,这种事情,你能对付得了吗?”
“这个决定不是我一时冲动才做出来的,其中原因我也不想多说,你是了解我的,一旦做了决定,不撞碎南墙,绝不回头。”
韩宁听后无奈的笑了笑,“你打算从何入手?”
我摇了摇头,“没有直接的线索,而且,我不可能去调查有关尸涧的出现。手里唯一的牌,是王怡可能跟我的联络。还有,王怡变异这件事情应该跟老深山有莫大关系!”
“你要调查老深山?那可是禁地啊!”韩宁瞪着眼睛说。
“我不管那些,我答应过王怡的,一定要找到真相。”
“可是老李,老深山这么大,你要去那里找?”
我放下手中酒杯,低声道:“王怡提到了瀑布的声音,我可以通过这个声音去寻找事发地点,至于后面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
韩宁听完低头不语,只顾着喝闷酒。我有心拉着他入伙,不过转念一想,韩宁只回来一个星期,之后又要回到部队,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将会影响他一生的前途。想到这里,我猛喝了一口酒,将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谁知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韩宁突然将手里的酒杯猛砸在桌面上,怒道:“老子受够了,我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一定要!”
我被韩宁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轻轻试探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次回来,并不仅仅是探亲这么简单,或许跟刚才你提到的那个特殊任务有关系!”
韩宁轻轻的抬起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老李,我...”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偶尔放纵一下又有何妨?我猜的没错,韩宁这次回来并非探亲,而是另有原因。
韩宁喝着几口酒,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将本次回来的真正原因说了出来,这个原因是:因患有重度妄想症而提前复员了。而导致他被认定有重度妄想症的原因就是韩宁说出了自己看到的尸涧和母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大部队回到驻地时,韩宁立刻向上级汇报了他的所见所谓,可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上级听了他的叙述后非常愤怒,狠狠的批评了他不按照命令行事,私自行动的违纪行为,但对尸涧和母巢避而不谈。
韩宁已经意识到,等待他的将会是一个极为严重的处分,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上级决定他提前退伍,还被定义为重度妄想症,这个决定对韩宁来说不仅是一种委屈,更多的是不甘。
我真切感受到了韩宁内心的苦闷,安慰道:“宁啊!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你想想,如果这次你没回来,咱们俩就不能在一起喝的这么痛快。不过,我挺好奇的是,你的上级似乎有意回避一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你说的话,而是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韩宁立马放下手里的酒瓶子,瞪着眼睛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接着分析道:“如果你的上级不相信你,大可以反驳你,可他却避而不答,专门批评你违反纪律这一项?这说明他对你说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或者奇怪,反而,十分忌讳,他害怕有人知道这种事情,就好像美国否认否认五十一区军事基地的存在,否认发现了外星人一样。”
韩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用手指沾酒在桌子上点了点:“尸涧和母巢很可能是你无意中发现的‘内部秘密’,而你的言论可能导致这个秘密的公开,所以必须找个理由彻底将你的嘴堵住。当然,如果这个理由是违反纪律,就等于承认了这个‘内部秘密’的存在,故而说你是妄想症,不仅守住了秘密,也阻止了进一步传播...”
“老李!”韩宁突然打断了我的话,语气坚定道:“你刚刚说的要查明真相,是真心话吗?”
我使劲点了点头,“你见过我说话不算吗?”
“不不,不是我不信你,因为你这个人啊,往往越认真越不靠谱,看起来胡说八道时,才有几分可信。”
我一听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仔细回想,似乎前几天林雪也说过,看来这些年人品白混了。
韩宁猛喝了一口酒,“我跟你一起,老子这辈子不查出真相,誓不为人。”
我心中大喜,心说自己刚刚还想请他帮忙,这下可好,省事了。
两人推杯换盏,聊得好不高兴,就在这时,马大脚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你俩说话小点声,八丈远都能听到,这点秘密全抖落出去了。”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大意,看来这酒真是不能多喝。
两人正要继续研究下一步计划,忽然发现窗外人影闪动,韩宁一个箭步冲到窗户旁边,猛的推开窗户,朝外面看去,只见小巷的尽头,一个黑影左右闪动,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的酒瞬间醒了一半,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大意。
韩宁赶紧将窗户关好,吃惊的看着我,“老李,一直有人在跟踪你吗?”
我被韩宁问懵了,差点没坐地上,心说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会有人跟踪我,可转念一想,会不会跟王怡变异的事情有关系?眼下能跟这件事情扯上关系的人不多,只有张力一个人,难不成一个警察会跟踪我?
低着头回到桌位上,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
谁知站在一旁的马大脚大大咧咧道:“管他是谁呢,没准是小偷偷东西呢?”
我惊讶道:“你这里经常闹小偷吗?那您一个人是不是不安全啊!”
“孤家寡人一个,生死有命,活一天算一天,有什么不安全的。”马大脚言语间十分豁达。
听了马大脚的话,突然有一种辛酸的感觉。她才二十几岁,竟然看破了人生大道。
因为黑衣人的出现,两人没有兴致在谈下去,我将桌子上最后半瓶酒喝了下去,回身看了看马大脚,笑道:“雪倩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蹄了。”
马大脚一愣:“你叫我什么?”
“雪倩姐啊,你不叫马雪倩吗?”说完瞥了一眼韩宁,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吃惊,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吃惊的张开了嘴。
韩宁忍不住问道:“老李,你怎么知道表姐的本名?”
“我...这...”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脑海里会有马雪倩这样一个名字,很自然,就好像自己应该知道一样。
韩宁见我吞吞吐吐,接着道:“你该不会是...”
“阿宁!”马大脚打断了韩宁,随后看了看我,“晓光,我想,应该是我刚嫁到李家村时,你听别人说的吧,那时候你只有十几岁,应该有些印象吧。”
听了马大脚的话,我觉得有道理,可韩宁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