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逐红丝带的过程中,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怀疑红丝带根本就是不人。
我的想法绝非空穴来风,正如我刚刚所讲,常人在如此环境下绝对做不出这么敏捷的动作,除非生有一双夜眼,而且,从他在浓雾中的表现和言语也不难判断,此人一定是天生异类。我猜测,此人如果不是鬼魂,就是跟王怡一样的变异人,或者跟当初在特殊任务中解救韩宁的皮衣人有关系。
天色愈暗,两人在深林的狭窄缝隙里穿梭,周围都是一样的树,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只能通过黑暗中醒目红丝带和人影行进中树叶沙沙的声音来辨别方向。
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地和没入泥土中的腐枝,丛生的杂草大多有半人多高,一些枯树断藤混杂其间,更显得萧索凄冷,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
地面上时不时出现窜来窜去的小动物的黑影,偶尔还能看见一丝鬼火般的磷光闪动,脑海中时不时的还浮现出恶鬼索命的一幕幕场面。
此时此刻,困扰我的不光是恐惧,担心,还有疲劳和饥饿,双脚已经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完全是在做简单的机械运动。我尝试喊了几声,希望红丝带能够停下来,可对方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加理会,心里暗暗叫苦,这么一直跑下去,非累死在这里不可。
正想着,红丝带突然一个闪身,不见了,我心急如焚,快速追了过去。面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面积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红丝带正站在开阔地的另一端,一动不动。
我来到近前,弯着腰喘着粗气,肺部滚烫,似乎要炸开一般,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刚要开口说话,红丝带突然转过头来。
我心里突然一阵紧张,生怕自己看到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丝带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犀利的眼睛,这双眼睛看起来十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要开口想问个明白,红丝带突然一闪身,如空气般消失在自己面前。
我怔在原地,以为自己真的见鬼了,来到红丝带所处位置,脚下突然一空,我感到不妙,腰部猛然用力,重心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惊魂未定之际,朝下面看了看,原来红丝带消失的位置前面竟然是一个几近九十度的陡坡,上面生满了野山枣树,这种枣树极具适应性,特别是在一些地势险要的地方,而且扎根极深。陡坡的尽头是一个黑洞洞峡谷,顺着峡谷的走向看去,发现这峡谷虽然不宽,但却连绵数里,宛如大地的一道伤疤,看起来幽深骇人。
我料想红丝带一定是从顺着山坡下到了谷底,有心利用这些枣树追过去,可树身长满了坚硬短小的硬刺,所以很难作为攀爬的辅助,虽然很着急,可贸然行事,恐怕连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
看了看夜空,初步判断,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夜里三四点钟,再有一两个小时,天就会亮,到那时在行动也不迟。
从包里掏出手电筒,有心照亮四周,可却怎么也没办法拨开开关,不是没有力气,而是心理茫然,我开始怀疑,这次来老深山的行动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说韩宁现在在我身边,我会毫不犹豫的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动过来老深山的念头,也不会让韩宁来。想着想着,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抱紧自己的背包,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人到最绝望的时候往往会想起带给自己希望的事情,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王怡,想起她对我的信任,想起自己做出的承诺,也想了韩宁为战友的死寻找真相的信念,心情骤然舒畅了许多,我发现自己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红丝带的出现不是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红丝带一路引我到这,绝对不仅仅是要将我困在这里,也不会扔下我不管,从他刚刚停下来看我这一举动来看,他一定是希望我跟着他下去,说不定韩宁在下面。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红丝带既然能救我,说明他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如果韩宁真的有危险,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想到这里,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打开背包,伸手看了看有什么可用之物,忽然发现树林的后面出现了一个萤火虫大小的亮光,我猛然想到了宿营时屏峰后面的那个人影,我没有轻举妄动,打算来个突击,可谁知那黑影似乎知道了我的意图,三晃两晃,消失在树林中。
我心里纳闷,这个黑影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开始我以为是红丝带,可随后觉得不对,红丝带没有必要这么兜圈子啊,难道是...会不会是羊倌?可我跟韩宁明明在羊倌面前表现出不进老深山的想法,按理说羊倌应该不会用这种方法跟踪我们?难不成是...韩宁?我使劲甩了甩头,心说这不可能,宿营地屏风后面看到这黑影时,韩宁明明在帐篷里睡觉,再说了,他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那到底是谁呢?
虽然没有猜出答案,但冷汗却不断的从背后流出,这看似与世隔绝的老深山,里面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疲倦已将我彻底击倒,躺在草地上,连正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觉时间很短,睡的却很香甜。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空依旧阴霾,周围一片灰茫茫。
起身来到山崖旁边,意外的发现崖壁上除了灌木杂草和低矮的山枣树之外,还有一些极不显眼的粗藤。这些粗藤自半山腰向山谷底部蔓延,看起来很结实,我一边暗骂自己之前大意没发现,一边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要到达粗藤的位置也不如想象中的容易,这山谷的形状有点像英文大写字母Y,开始的时候还有一定坡度,几十米之后便成了直上直下。
因为所有的攀爬辅助工具都落在了山坳的宿营地,所以只能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条件下,借助这些扎根在岩壁上的山枣树和低矮的灌木到达粗藤的位置,而且必须一次成功,否则很有可能跌落山谷,如果真的那样,还不如自己跳下去。
山枣树干上满是细短的小刺,强忍着疼痛,双手抓住树枝,双脚寻找另外的山枣树作为支撑,不一会,便肿胀难忍,衣服裤子也被划破,眼看距离粗藤越来越近,一个难题却摆在我的面前。
粗藤周围的两米之内除了一些低矮的嫩草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抓取支撑的地方,但如果抓到那些粗藤,就必须放开手中的山枣树,并保持身体紧贴六十度倾斜的崖壁,慢慢的滑过去,稍有不慎就会滚到谷底。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在想回去,更加困难。想到这里,心一横,果断放开了手里的枣树,紧紧地扣着地面上的嫩草,我能感到指甲即将脱离指尖的那种剧痛,但这些跟心理上的恐惧相比,早已不算什么。
身体慢慢的朝崖边滑动,就在双脚脱离崖壁的一瞬间,看准了粗藤,一把抓了过去。这一过程,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可我却觉得自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刚要松口气,突然自己正慢慢下坠。
原来,这粗藤虽然结实,但却光滑无比,加上周围的雾气和藤条植物本身带有的粘液,根本没办法抓住。我心急如焚,心理盼着这山谷不深,也盼着这根藤条的长度足够抵达山谷。
可怕什么来什么,顺着藤条慢慢向下滑了几分钟,也没有到底的迹象。而且,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双手逐渐没了力气,正当我心急如焚之时,整个人突然停了下来,仔细一看,藤条上居然长着一个果实一样的东西,正是因为它,自己才停止了下滑。还没来得及庆幸,超下面看了看,顿时又心灰意冷,脚下仍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见距离只有十余步,山谷内气流涌动,空气冰冷,周围白雾渐渐浓厚起来,纵有透视眼也看不清下面的地形,而且眼下最要命的而是,长藤到头了。
悬吊在半空颤颤巍巍之际,身体就像是天平般摇摇晃晃地一起一落,两条腿在深涧流云中凭空乱蹬,想踩到山壁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将身体稳住,但山壁上都是绿苔,一踩就滑出一条印痕,绿苔纷纷掉落,情况危险到了极点,看看上面,想再往上爬,难于登天。
腾出一只手,掏出匕首,用力刺向岩壁,想挖出几个落脚点,之后再慢慢想办法,谁知这一刺去,匕首却被弹了回来,同时发出了一种金属碰撞的声音。
仔细一看,被匕首刮开的岩壁表面,贴着一层细密坚硬的金属网,材料种类不得而知,有点像铝,但明显比铝更加坚硬。
金属网的覆盖范围很大,开始我还以为是为了防止山体滑坡而做的保护措施,但转念一想,像这种深山老林、没有人烟的地方,似乎没有这种必要。心里正纳闷,忽然觉得双臂发紧,我暗叫不好,胳膊抽筋了。
这一下来的过于突然,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松开了双手,只觉得自己身体开始急速下坠,五脏六腑好像一下子涌到了胸腔的位置。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本以为自己会摔个粉身碎骨,可就在这时,身体遭到了什么东西的阻挡,下坠之势立刻停止,一半身子瞬间麻木了。
惊魂未定之际,耳边传来了由无数细微的高频率震动声音组成的巨大轰鸣声,振聋发聩。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便擦着我的脸颊飞了过去,短短时间内,根本看不清飞过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隐约感到一双透明如丝的翅膀以极快的速度闪动,像是蜜蜂,又好像蜻蜓,这东西飞的极快,瞬间远离我的视线。
放眼望去,黑暗中,无数黑影盘旋在山崖上空,声浪涌动,借着灰白的月色,我看到数以万计的车轮大小的飞虫,蝇莺乱舞,就好像乱哄哄的苍蝇受了惊吓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森林才重新恢复了安静。
我心里暗暗吃惊,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不是鸟类,因为鸟类的翅膀不可能摆动的这么快,如果硬要我形容,倒像是巨大化的蜻蜓。料想是自己下坠时惊醒了这些飞虫的好梦。
心里正想着,忽然感到胳膊冰冰凉凉的,紧接着传来了剧痛,低头一看,手臂上有两道深如沟渠一般的伤口,鲜血直流,白色的骨头清晰可见,不知道是不是划开我手臂的利器过于锋利,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到疼痛。
我想起身做简单包扎,浑身上下却无法动弹,看来刚才这一下摔的不轻,不过万幸的是,骨头似乎并没有受伤。躺了好长时间,身体才慢慢恢复。起身看了看周围,忽然明白了自己跌落山崖却没有死的原因,原来,在我的脚下,是一张巨大的粘液丝网。
这张网大小类似捕鱼用的渔网,白色的网线,上面涂满了浓稠的粘液,很恶心,不过十分结实,粘液丝网的两端挂在了两颗参天古树的主干上,朝下面看了看,再有不到十米,就是谷底了。
我心中窃喜,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激动,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活着的幸福,之前从报纸上看到某某自杀的新闻,现在想想真是太幼稚了。
刚想顺着大树爬下去,猛然发现自己面前的不远处的岩壁上,挂着一个个透明的圆球,来到近前,朝圆球里面一看,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冷汗顺着脖子流淌不止,心底的恐惧愈加浓烈。
我看到,每一个圆球里,都有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全身的血管被利器划开,胸口是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