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像顿下午茶,中午你饥肠辘辘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见它的踪影,下午你好不容易找到食物填饱了肚子,嘴角的饭粒还没来得及抹干净,它却急急地出现在你的餐桌,等待你的享用。没跟赖方昔交谈之前,静书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为此她不惜耍心计,在电脑房当了一个多月的免费劳力。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盼望赖方昔能正眼瞧瞧她,跟她说句话,可是她又害怕他,怕他看穿她的不良动机。她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没想到,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她能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的企图,没有丝毫脸红的感觉。
我们太容易被文字欺骗,在没有学过“政治经济学”之前,静书和一些自以为比别人高尚的人一样,喜欢张口闭口地谈价值,拒绝将价格挂在嘴边。可是,当她知道了价格不过是价值的货币表现,也就是说,价值和价格并没有本质的区别的时候,她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感。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其实货币是项了不起的发明,如果没有它的出现,人类的文明不知还要在笨重的物物交换里浪费多少宝贵的青春年华。人类对于金钱的贪婪并没有过错,相反那些自视清高的人却很可能是社会发展的绊脚石
一个人悟性的高低就看他能不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明白了价值与价格之间关系的静书也就顺带了明白了所有意思相近却有不同情感色彩的所谓褒义词和贬义词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文字游戏,只能徒添人的烦恼而已。努力奋斗不就意味着要将别人踩在脚下吗,既然世界是一种平衡,你的得到无可避免地会让其它人失去,自欺欺人地说什么“双赢”不是很可笑吗?失去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在游乐场玩跷跷板的孩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一时的触底而不开心,相反,那些一心只想坐在高处的人才是最愚蠢的,因为他们完全不懂跷跷板的奥妙。人生就像坐跷跷板,你要学会失去才能真正得到。
一个人看透了得失也就有了一种常人无法启及的高度。自从与赖方昔交谈过后,静书对特训营的兴趣不那么浓了,就像一个吃饱了饭的人,下午茶只不过一种可有可无的选择。不过,她还是坚持每天去打扫电脑室,因为她发现那种能够将最简单最卑微的工作做得不卑不亢,悠然自得的心态让她想通了许多人生的大问题。她明白赖方昔不能让她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能够让自己的人生与众不同的只有她自己。赖方昔可以用他自己的方式写自己的文章,开创自己的作文教学法,让很多人可以在文字的江湖里少呛几口水,甚至多几分可以炫耀的资本。这些对于一个只想顺顺利利地写一篇足以应付高考的文章的人来说也许足够了,但是对于她来说太低级了。如果写作真的如赖方昔所说的那样是一种创造,那么这种创造就不能仅仅是让一个简单的名字都体现出作者独特的文学风格,而是从“文章”的定义开始就要有自己的答案。任何一种真正的个性都不可能产生在存在着高下,主次之分的土壤里。想要加入特训营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因为这等于变相承认赖方昔高人一等。一个觉得别人比自己高明的人是不会有自己的思想的,所以为了让自己真正变成赖方昔理想中的写作人,她觉得自己必须以一个与赖方昔平等的人的形象站立在他的面前,这才是对他真正的支持和认可。
摆脱了特训营诱惑的静书对“名正言顺”有了更深入的解读。作为一种作文教学尝试的“名正言顺”是值得鼓励的,至少他让写作有了一个我们都可以触摸到的底线。毕竟相较于一篇完整的文章,取个名字太小菜了;比起动不动就要学生列主要内容,中心思想,写作提纲的传统教学,把自己对人物的情感通过故事表达出来的做法要有趣的多。
“名正言顺”中的“顺情”“顺理”“顺势”也对在写作中如何展开想象和联想作出了一些探索和尝试。许多人喜欢把写不好作文的原因归结为阅读量不够。其实这种观点非常荒唐,从小到大,不说别的,单就语文书来讲,我们的阅读量也达到了几十万字,几十万字的阅读量却产不出一篇七,八百字的作文,这样的投入产出比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吧!如果阅读量真的与写作水平呈正相关的话,那么为什么我们走上工作岗位之后,我们的阅读量一直都在增加,写作水平却不升反降呢,多少学校里的写作高手,走上社会没几年就动不了笔了呢?这些事实都说明,我们每个人都不缺乏组织一篇文章所需要的材料,我们缺少的是一种有效的引导,一种能让我们积累的素材变成以一篇文章的引导。“名正言顺”并不适合所有类型文章的写作,但是它对看图作文确实非常有效。一个通过细致观察和认真比较后得出的名字就像一个马达,它无形地开启了我们记忆的大门,更激起了我们对人物命运的好奇和对事情发展趋势的一种判断,这些心里变化对于写好一篇文章都是不可多得的。这也是“名正言顺”能够获得成功的主要原因。
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切值得拥有的东西都不能通过教育得来,一种本领一旦变成一种可以传授的技巧,它就成了一条没有生命的流水线了。我们的生活一刻也离不开流水线为我们提供的产品,赖方昔的特训营必将为越来越多的人所需要,但是静书不在其中,因为她知道,她注定不属于流水线。她是一只飞翔在蓝色天际的自由的小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向天空的深处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