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往俗里学就是为学生多准备几套马甲,让他们能出席人生各种不同的场合。没有人愿意穿着工作服过一辈子,家长、老师想往孩子脑子里多塞点东西,让他们能穿上几套体面一点的衣服,这想法本身无可厚非,也是人类必须的追求。然而,他们常常不是量孩子的体去裁衣服,而是照着衣服的尺码来裁孩子。于是原本该不拘一格的孩子成为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个性的人,个别无论如何裁削都达不到要求的孩子就被以各种方式不同程度地抛弃了。
大人对远大理想的盲目热衷和对现实问题的无能为力却正用孩子的未来乃至生命在偿还。当大人描准孩子的一个错误进行残无人道的疯狂攻击时,他们是否想过,他们所犯的错误相较于孩子的那点失误简直是滔天大罪。而结果呢,犯下滔天大罪的人还奋斗在教育第一线,勤勤恳恳,毁人不倦;而犯了小错的人却被一步步逼上绝路。这样算起来,教育的杀伤力比起核武器来也毫不逊色。恐怖的是,核武器一直被严密的监控着,而教育却堂而皇之地游走在神州大地上。
想到这里,静书觉得后背发冷,在红尘中摸爬滚打的人们,有多少会有意地停下自己匆忙的脚步,认认真真地把看惯了现实往深处想一想。在这世上活过的人那么多,有没有谁曾揭开过命运的面纱,问问人类到底要走向何方。主宰一切的命运,为什么总是对她恩宠有加,这里面暗藏了多少天机,什么才是她此生真正需要承担的使命?
照理说,单羽在那样一个时间和地点死去,她与韩新的生活会被严重冲击。人们会把她的死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进行丰富的联想,搅的她不得安宁。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人们似乎忘了单羽曾经是韩新的女朋友,也不知道单羽死的那天正是他和韩新约会的日子。这一切是那样的异乎寻常,要知道单羽和韩新的事一度闹的沸沸扬扬,直到单羽死前人们说起单羽的轻薄,还会把这一段当有力的证据,而她与韩新在琉璃湖约会的事人们可能不知道,但是她俩平日里来往密切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啊!更让人费解的是,从她手头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单羽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啊。她活着虽然没有多少乐趣可言,但是这么多年来也从没听说过她有轻生的念头。人们在单羽死后的种种表现也越想越可疑,这背后会不会还有静书所没有调查到的黑幕。如果有,那到底是什么?静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这里头有文章,然而如何去打开这重重谜团,静书没了主意。
“不要为了追逐天边明亮的星星放弃了可以捧在手心里的烛光”静书一遍遍地默念着这句话,努力把自己的思绪从乱麻般纠结的猜测中引回到她可以有所作为的现实中来。无论单羽的死背后有没有隐藏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单羽是教育的牺牲品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比起漫无目的的继续追查单羽的死因,想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拯救那些正在被无情裁剪着的活着的“单羽”是更为紧急的任务。
静书从入学第一天起就对学校教育很怀疑,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一个人讲几十个人听的方式可以培养出真正的人才。因为这样的教育没有任何选择可言,不管说什么都必须听,不管你有没有听懂,只要讲的人觉得自己讲清楚了就结束了。理论上你可以问,但很少有学生敢有勇气去问。都说人非草木,熟能无过,可是读了这么多年书,她可从没有听过一个老师跟学生说对不起。听到不同声音就横加直指,上纲上线的倒是见了不少。她看到太多满怀希望地背着小书包来上学的孩子,经过几年的磨炼变成了一个见到学校就双腿发软,听到读书就头皮发麻的所谓差生,个别生,后进生。每当分析这些学生的成因时,老师们总是喜欢说张三智商太低,不适合学习;李四学习态度不好,上课不认真听讲;王五学习习惯差,爱做小动作,影响正常教学秩序。反正什么问题都是学生的跟老师没关系,即使有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事实上,静书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实践发现,那些差生其实一点都不差,就拿贾文龙来说吧,她的确是那种智商有问题,不太适合学习的人。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学生,自从被韩新用“非常规”手段调教了一段时间以后,在行为习惯上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让人感动的是,有一次全校大扫除,贾文龙为了不让低年级的小同学在倒垃圾的过程中不小心把垃圾洒在自己的包干区内竟主动帮助低年级的同学倒垃圾。烈日炎炎下,他跑的满头大汗却开心的不得了。后来,静书还发现,贾文龙之所以在上课的时候走来走去办巡回演出竟是为了多学点知识。因为贾文龙智力有限,每次最多只能记住三个字,一句话超过三个字他就记不住,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当老师上课的时候,他绝大多数的内容是听不进去的,而他一发现自己没听清就急着找同学问,同学不理他,他就想方设法想引起人家的注意。这一来二去的就弄的人见人厌了。发现了这一点后,静书就专门成立了一个特殊任务小组,每天利用课间和午休时间轮流教贾文龙读书,一学期下来倒也能学会三两首古诗。
一个孩子通过观察就能发现的问题,作为从事教育工作的专业人员——教师却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应该值得每一个人反思。然而,这样的反思总是来得比蜗牛还慢。如果说以前静书小打小闹地搞一些“地下活动”是为了跟老师唱反调的话,那么这一次,她觉得应该彻底地抛弃对老师们的美丽幻想,通过学生自身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许只有觉醒了的学生才能倒逼老师们从陈旧的观念中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