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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石精

阴暗的房间中传出“哐哐”的凿击声,不多时,随着重物坠地后“咕噜噜”滚动的声音,凿击声暂时消失,冷冰冰的房间内突然传出几分燥热。

卢沅垂手站在墙壁前面,苍白的脸色掩盖不住他眼底闪烁的神采,自昏迷中醒来之后他感觉精神了许多,饥饿感一下子没了。

这是饿过头了,现在的感觉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错觉,他的身体已经进入最危险的时刻,在一天之内还无法补充食物和水,就会有生命危险。

炽烈的火焰在他掌心内汇聚,一闪即逝,快速没入到墙壁之中。

整座梧桐寺是在梧桐树中开辟出来的,四周墙壁都是梧桐木。凤栖梧桐,经过万火之王的千年烧灼,梧桐木比钢铁还要坚硬,他的火焰是从凤尾羽中吸收的火焰精华,比起万火之王远远不如,对梧桐木几乎无可奈何。

不过凤鸟离开梧桐树起码有数千年,后期又经过梧桐寺和尚们的开凿,木质结构比过去也是远远不如。

火焰一点点破坏梧桐木的内部结构,坚硬的木质渐渐变得脆弱起来。

许久,卢沅收回小了近一半的火焰,擦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将铜鼎费劲的从地上举起来,用一根鼎足狠狠的撞向墙壁。

“哐哐哐”

木屑四处飞落。

在他不懈的坚持下,墙体逐渐变薄。

“哐”

木质被凿穿,鼎足撞上一层韧性十足的东西,向后反弹回来,险些把他带倒。

“碰到树皮了。”

卢沅欣喜异常,树皮比木质的结构要脆弱许多,而且不会太厚,加把劲,很快就能出去了。

火焰和铜鼎轮番上阵,不多时墙壁上露出一个大洞。后面果然有道石缝,而且不小,一个人钻进去后还显得很宽松。

不过毕竟是道裂缝,也仅此而已,想再钻进去第二个人是不可能的。

黝黑的石缝像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遍布在石缝中的石刺便是它森利的牙齿,透出无尽的寒意。

石缝内的空气没有腐败的气味,这让卢沅敢到很高兴,意味着石缝是和外界相通的,自己能从这里逃出去。

“喀拉”“喀拉”

碎石头在他的膝盖下滚动,坚硬的棱角刺在腿上,像针扎一般。

卢沅感觉不到疼,他的身体几乎麻木了,饥饿、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一具僵硬的尸体,除了能动之外,没有任何知觉。

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他经历的训练当中,有大半是对这种自我保护机制的抹消,麻木的身体感觉不到痛苦,容易受到更重的伤害。

可卢沅此时万分感谢它,没有它,自己只能无力的躺在地上,忍受着饥渴的折磨,什么也做不了。

石缝的走势非常诡异,加上视线不佳,经常撞上两侧的石壁。索性石刺都很短,而且不算尖锐,撞上也不会受伤。

卢沅突然停下来,伸手抚摸石壁,在黑暗之中一双眉头越皱越紧。

山体因为地质变化或者内部应力自然释放形成石缝,石缝内必定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刺,这些石刺往往都很尖锐,除非风蚀很难大面积钝化。

这里没有半点风,可是所有石刺都是钝,前端很光滑。

他凑到近前,两只眼睛几乎贴到石刺上,许久终于看出一点端倪,石刺上有不很明显的人工打磨的痕迹。

石缝竟是人挖出来的!?

不,他连连摇头,石缝和洞穴是截然不同的,他所处的地方有着很清晰的裂痕,呈竖立起的扁平形状,分明是山体内部自然裂开而成。

回头看了一眼,神色了然,觊觎梧桐寺内宝物的不止杨家而已,不过对方同样被禁制阻挡在外面。

“太好了,这条石缝绝对一条生路。”

卢沅大喜,有人从外面进来过,反过来说,他也可以从里面出去。之前还担心石缝会在不知什么地方缩小到人无法通过,现在可以放下心。

他手脚并用加快速度,下面碎石头“喀啦啦”乱响,在幽静的石缝内传出很远,像是来自远古的妖兽肠胃内古怪的蠕动。

“喀”

右手碰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身体的重量压上去,立刻碎裂。

手上没什么感觉,但过去的训练告诉他,有东西刺进手掌,必须立刻拔出来。

“这是……”

等他看清刺进手掌内的东西,大吃一惊,竟然是一块森白的骨片。鲜血流淌进有机物腐化后形成的无数微如毛发的细孔,像被骨片吞噬了一般,看得他心里发毛。

被他右手压碎的是一根腿骨,旁边不远是另一根腿骨,若不是他停下,也难道被压碎的命运。

再往前,还有更多的骨头,森白的骨骼在碎石上拼出一副完整的人体骨骼图。身上的肉早已腐烂成灰土,连骨骼都已经腐朽,只是这里人迹全无,才能保持完好。

从骨骼的形态来看,他是在往外去,而且非常匆忙,很可能是逃跑,不过最终没能逃掉——左侧肋骨碎了三根,恰好在心脏的位置——一击毙命。

“还是在和尚们撤离之前来的,真是胆大包天。”

和尚们撤离梧桐寺,防护的阵法也一起撤出,布置阵法要用许多法宝,和尚们才不舍得留下。

向这位前辈鞠个躬,毕竟自己能逃出梧桐寺要感谢他。

卢沅继续往前爬,小心的越过前辈的遗骨,尽量不弄碎它。不过石缝总共就这么点大,哪怕他再小心也还是一巴掌按碎了人家的盆骨。

索性他也不让了,说到底就是具尸骨,而且跟自己无亲无故,没必要为它浪费自己本就不多的体力。

突然卢沅神色微变,缓缓抬起手,手中抓着一只石碗。

石碗无比粗糙,像是顽童混乱捏出来的,上面还有一个个指印。可是细看发觉一点不同,带来粗糙感的不是石碗本身,而是附着在石碗上的一层古怪物质。

“石精!”

这些天他不光是修炼,偶尔也去藏书阁看看和尚们留下的书籍,增添许多常识。

在万年溶洞之中,经历时间与灵气的洗礼,钟乳池内千滴钟乳形成一滴溶石之精。石精是剧毒之物,纵使凝成了九条旋臂,只要两三滴就能让他化成一块石头。

其实变成石头还算是好的,如果不慎中了石精之毒,毒性又不足以致命,全身一半化成石头另一半还保持原来,半死不活,才最是痛苦。

不过石精也有它的妙用,经过特殊的方法炼化之后,它能将人伪石化,外在的形态、气息完全就是一块石头,谁也分辨不出来,实际上人还是活的,收回石精后就能恢复原样。

卢沅恍然大悟,难怪他不惧梧桐寺的防护阵法,原来是有石精做伪装,可惜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也许是不知道有禁制,无意中触动,结果引来阵法的攻击。

一缕火焰没入石碗内,石碗上发出淡淡的灰光,灰光沿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很快便爬到肩膀。

再看他的右臂,已经完全变成一块石头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栩栩如生的石雕。

灰光还在他身上继续蔓延,爬过肩膀,爬过颈部,只有一分为三,一道向头部蔓延,一道向左臂蔓延,另一道则向着下方的躯干蔓延而去。

不多时灰光遍布他整个身体,一座比任何大师的手笔都更加惟妙惟肖的石雕作品出现在石缝内。石雕与石缝相连,仿佛是天地奇力形成的一具古怪石胎,只是身上的衣服有那么点不协调。

往前爬两步,并未感觉到任何异常,天地之力生成的奇妙之物,加上后天的炼化,果然鬼神莫测。

灰光从身上退去汇聚到石碗内,形成半碗如砂浆般的固态物质,非常粗糙,而石碗表面已经恢复光滑。

是个好东西,出去后肯定能用得上,卢沅把它塞进怀里。

石缝狭长而曲折,时而蜿蜒向上,时而盘旋向下,在中段还分出七八条裂缝,有的只能侧身通过,有的比这条石缝还宽阔,容纳三四人都绰绰有余。

卢沅顺着人工打磨的石刺,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大约两三个小时,前方终于发出一点光亮。

爬出石缝,寒风扑面而来,令他的头脑更为清醒。

石缝的出口在一道雄伟山崖上,山崖陡峭怪石嶙峋,类似的石缝有数十条之多,他所在的石缝极其不起眼。

顺着怪石从山崖爬下来,回头看一眼,将石缝的位置牢牢记下,他转身离去,趁着还有一点体力,必须尽快找到食物。

凤栖岭的夜晚是清冷而寂静的,此时还没到果实成熟的时间,想要找到食物唯有靠捕猎,可是在这片山脉中生活的都是实力强大的妖兽,寻常人在它们面前只能成为食物。

卢沅体力近乎于无,又是第一次进入山脉,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很快便在树林中迷路。

好在他还算理智,没有慌乱的瞎跑,根据经验找到一条小河,河水很浅看不到鱼,但是有河就一定有兽类经过,自己只需要埋伏好然后耐心的等待。

兽类对气息都非常敏锐,自己就这么躲在附近,一定会被发现。

弱小的妖兽不敢靠近,强大的妖兽倒是不惧自己,不过自己怕它们。

卢沅露出一抹笑意,幸好带着它。

快速除去衣衫,叠好放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上,卢沅浑身上下不着片缕,唯有手上持着在尸骨中找到的石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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