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起大陆的中部,有一座三面环山,一面对着大湖云梦泽的城市。每日清晨,风从湖面吹向城市,带来阵阵水气,整座城市云绕雾缭,宛在云中,因而得名云中城。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微风和煦,桃花朵朵,轻风过处,桃花瓣如蝴蝶般蹁跹飘落,漂浮在泠泠山泉之上。一位眉花须白的老者,着一身深褐色布袍,正坐在泉边濯足。他的长发用一根碧绿的玉簪松松挽在头顶,因为挽得太松,有不少头发都散落下来,随风轻轻飘动。老者的布袍没有扣紧,领子敞开着,更显一副慵懒的状态。
“桃花流水,清泉濯足,太君好悠闲啊。”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打破了泉边的宁静。
“足,万穴之源,春水过足乃延年益寿之本!”老者像是知道来者是谁,并不回头。
“桃花泉水质清醇甘甜,是煮茶上好之选,若是世人知道这水竟被太君用来濯足,真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来人啧啧感概,边说边走到泉边,一把扯下鞋袜也把脚伸入泉水之中。虽已是暮春四月,泉水却还十分冷澈,脚刚放入水中时,仿若万根冰针直刺,几分钟后才转为融融暖意,温和地从脚底辐射至上身。
老者转脸看向来人,那是一个二十多岁贵族打扮的青年男子。他身穿白色丝袍,丝袍的衣领、袖口处都用浅黄色的丝线绣出暗纹。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挽在头顶,眉稍微微翘起,双眼微笑似含情脉脉。唇红齿白,肌肤白皙细腻如少女,仿若吹弹欲破。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巡游结束了?”
“恩,真累啊!还是太君这自在舒服。”青年男子伸了一个懒腰,靠在石头上半躺着,微微眯起眼睛,“太君,我那徒弟的琴学得怎么样了?”
“你还有脸问!”老者瞪起眼睛。
青年男子有些心虚:“那个确实是我疏忽了。在源起我认识的人都是从三、四岁起就学弦琴,我想当然认为她会,就直接把玄琴扔给她了。谁知……”
老者恼怒打断青年男子的话:“少跟我找托辞。那天听琴,差点把我的老命都丢了!你不是还有几个徒弟吗,他们难道也不会弦琴?”
“我当时有别的事要处理,接到她就只给了她一部琴谱,教了她一天玄琴技法,就匆匆走了。谁知道她竟然连弦琴也不会演奏。几个徒弟又没学过玄琴,以为玄琴修习就是那样,也就没把弦琴弹奏法教给她。等我回去的时候……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太君历来是解决难题的高手,所以不才求助于你吗?”青年男子谄媚讨好老者。
“春日贵如油,一年中难得的濯足时光,怎能耗费在叮叮咚咚的嘲哳音中,我把她丢到笃姬那了。”
“笃姬?”
“弦琴是玄琴的基础,不学好弦琴怎么弹玄琴,笃姬那老师多得很。”
“哈哈,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看来找个时间我得到笃姬那拜访拜访了。”
“别忘了答应我的鱼竿……”
“哎,一想到小猊小犛这么高级别的幻兽竟要制作钓竿,真是明珠投暗啊。”
“不做也行,把你徒弟领回去!”
“别介,太君,过个几天一定把钓竿奉上。到冬天吃桃花鱼的时候,再给您弄根更好的,黑金紫竹,一面镂刻桃花濯足图,一面镂刻风雪垂钓图。两幅画的中间,用嘉莲如意纹镶嵌。竿头嵌上七彩玲珑荧光珠,配有暗扣,夜晚把暗扣打开,光珠自然发亮,可吸引鱼儿前来。”
“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
“好吧,那就改为两周检查一次她的琴艺。原先我还想一个月检查一次的,看在钓竿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辛苦一下这身老骨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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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城的东南角耸立着一大片朱甍碧瓦、斗拱交错、雕梁画栋、廊腰缦回的木质建筑群落。提起这个地方云中城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稚龄幼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个夜晚,成千上百的豪门贵客、风流才子、商贾平民在次听曲赏琴、饮酒赋诗、观赏歌舞。这便是源起最富盛名的歌舞坊——流丹阁。不仅如此流丹阁还是整个大陆最高舞者及琴师的集散地。每日数以百计的舞者、琴师从大陆的各个角落汇集于此切磋技艺。于是流丹阁白天为琴师舞者的学习交流之所,晚上为歌舞琴艺表演之所。现在的老板笃姬身世神秘,势力强大。据说在朝或在野的达官贵人都纷纷与之结交,许多人还把自己的儿女送来学习。为此笃姬特地把流丹阁的后院开辟出来,专门接受十八九岁以下的学生。目前,流丹阁的学生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天赋极高的平民学生,如果通过最高考试,就可以获得流丹阁的流丹章。流丹章意味着顶尖的琴艺、舞艺。拥有此章,意味着具备了可以与达官贵族交游的条件,前程似锦。对于一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来说更是拥有了踏入豪门的绝佳条件。这类学生多数住在流丹阁里。另一种便是达官贵族及其亲属的子弟。不过这些子弟多数是一些10岁上下的孩子,早上来学习,晚上回家。他们基本都是四、五岁开始学习琴艺、舞艺,十二、三岁基本学成,虽然很少人能拿到流丹章,但是琴、舞对他们来说与生计无关,不过是生活的点缀。
这日正是流丹阁开业五十年庆典日,老师早早就下了课。所有的学员都汇集到流丹阁的演艺大厅帮忙布置。大厅的顶棚、四壁放置了数百个拳头大小的光珠。光珠光芒四射,绚丽夺目,把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大厅里摆满了各色奇异花朵,各种花香完美交杂形成一种奇特的异香,闻之令人心醉。
梦轩搬着着一盆馥郁兰走进大厅,放在指定的位置上。她靠着大厅的柱子,捶了捶腰。好久没有干体力活了,才搬了几盆花就觉得腰要断了。馥郁兰散发着幽幽暗香,沁人心脾,问着这幽幽花香,梦轩的思绪飘远了——烟罗山脚下就有一片馥郁兰。天气舒适的晴朗日子,他们四兄妹常常带着吃的到这片草地上野营。呵呵,野营这个概念还是自己灌输给他们的呢。后来,自己练琴的时候他们三常常会偷偷跑出去野营,二哥知道她喜欢花,常常替她采来一大把,放在琴边,让她在花香熏陶中练习。他们仨儿的琴艺都应该不错吧,阴差阳错让他们听了那么久的噪音,都怪那个黑衣老头,说是什么师父,啥都没教……从镜梦森林回来不久,巧云的家人就把巧云接走了。师父和大哥把她送到太君那后也走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又是馥郁兰盛开的季节,只是夕日一起赏花野营的兄妹如今不是天人相隔就是各分东西……
想到这里,梦轩摸了一下胸口的木珠子,喃喃自语:“二哥,你还好吗?”
“梦轩,别以为你是太君送来的就自认为高贵偷懒。太君的侄孙女?还不知道这个‘侄’都‘侄’了几代呢,要是亲侄孙,他就不用送你来这了!”一个尖刻的声音打断了梦轩的思路。周围好几个人附和着她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