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母扫墓祭奠后,李云带着十几罐最好的新茶回到李府,熟练地沏了两杯盖上盖子,递给义父和忠叔,道:“您二老品尝一下!”
李通和忠叔听完李云解说如何品茶和常饮的益处,尝试了下只觉苦、涩、甘甜、清爽四种滋味涌上,连呼神物。
“这时最好的春茶,孩儿给您二老备了三十斤。”李云说完,又道:“义父,再过十天就是您老寿辰,孩儿想操办一下,并且借此机会推出这茶,您看……”
“为父就知道你这小子心眼多!也罢,你看着办吧,顺便正式宣布一下李府由你接管!”李通眼神灼灼的道。
李云大惊,忙道:“义父,您这是何意?万万不可!”
他不知道义父为何要将李府交给自己,连声推辞。
“没什么,为父相信你能力!云儿,遇事要沉着冷静!”
忠叔在一旁道:“少爷,别忘了上次被伏击的事!如果少爷你是咱们李府的家主,在这附近几县谁敢如此!”
李云听的一头雾水,询问下才知道情况的复杂。李通当年归隐前因难民处置问题和上司反目,辞官归乡。但毕竟是西征大将,战功卓著,军中支持者居多。不少人后来都做了高官,虽然大都已经去世,但他们的后代有不少继续在各地为官,彼此之间的情分仍在。
武胜关关都尉周凯、黄岘(xiàn)关关都尉章劲峰随李通一起来到钟武县安家,娶妻生子,这两人死后,职位由儿子继承。
钟武县地处险要,三关矗立,在江夏郡北方四县中唯一常驻正卒,其余三县成年男子在县衙充当衙役服役一年后即返家。
四县豪门权贵都知道钟武县大部分军权掌握在李府手中,和他们忙着侵占田地、逼民为奴相比,李府就相当低调,两者间基本不相往来。
李通一生未娶,并无子嗣,待他去世后,李府名下几百倾良田可就成了无主之地,周边豪强谁不想分一杯羹。李云这些年深居简出,四县豪族中知道其人的也仅限本县内比较关注李府的或其他普通民众,即便知道也觉得李云未必会继承李府的一切,毕竟只是义子。
只要李通在公开场合将李府家主之位传给李云,那些眼红李府偌大家业的豪强就要顾忌三分,毕竟他们有自知之明,自家那些门客、家兵不会是久经训练士卒的对手。
李云揉了揉额头,头痛不已,前面那些新村的村民卖身契问题还没想好怎么解决,现在又来这个……他崇尚自由平等,实在不想顶着豪强的名头,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自己年纪渐长,总要站到台前,义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了会儿,李云只得无奈道:“不如先立孩儿为继承人,等行过冠礼后再说,义父您看……”
李通见义子坚持,也只好如此。
这一天,李府内外张灯结彩,从未像今天这么热闹过,上次大宴宾客还是少爷周岁的时候,仆从们兴奋地忙碌个不停。
厅中大红的‘寿’字挂在墙上,李通正陪几名豪族家主、官吏低声谈笑。
“西阳范家恭贺李府老大人寿辰……敬献西域汗血宝马驹一匹!”府门外司仪高声唱诺。
厅中众人听闻皆面露异色,这马可价值百金,送上这等厚礼,可以说是大手笔了。
待范宏来到厅中见完礼,鄳县丁家主事人丁须笑骂道:“士鸾老弟姗姗来迟,却献上如此厚礼,在场诸位可都你被比下去啦!”
“伯迟兄此话有理,士鸾你不愧以精明著称,此礼物李老大人想必极为满意!”同为大族的轪县常宝公附和道。
李通闻言,抚须笑道:“哈哈,这宝马李某就厚颜收下,士鸾老弟有心了!”
“李老大人言重了。”
范宏对能压过众人一头极为满意,坐在厅中哪个不是一方豪强,稍差一些的家族和跟随而来的后辈都在厅外的筵席上。
这么多年李通都不怎么和其他豪族来往,他们想结交都没有门路,难得有这次机会,都备下重礼前来道贺。
这范家主外貌忠厚老实,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会莫名的予以信任。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假象,其人精明无比,眼光毒辣。
范家有几个大商队,消息较为灵通。近年来西域诸国、西南夷、北方匈奴、东北高句丽这些原本臣服于朝廷的属国尽皆反抗,朝廷数十万大军长期陷于边疆,无法脱身,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北方五原和代郡乱民肆虐半年多仍未平息,朝廷一系列限制豪族利益的措施也让他很不满。
范宏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反对王莽的暗流已然形成,在他看来这是危机也是机会。而李通在附近几县中算是实力最强,当然需要搞好关系,以应付将来不测之事。
酒过三巡,李通起身朝厅内外一礼,道:“感谢各位赏脸光临李某寿宴,借此机会李某宣布一项决定:李府家主之位将传于义子李云!待其行过冠礼后即接掌李府,请诸位做个见证。”
知道或者不知李云何许人的众宾客诧异过后忙起身道贺:“恭喜李老大人后继有人!”
“哈哈,如此就多谢诸位啦!云儿,过来!”李通对侯在一旁的李云道。
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面相普通,但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气质超群的少年站在厅边。
“是,义父!”李云上前躬身施礼,朗声道:“小子李云见过诸位叔伯!”
“不必多礼!贤侄该和咱家那些不成器的小子多亲近亲近。”众人心中嘀咕的同时笑言。
在这个讲究传承的年月里,将偌大家业传给义子确实需要大魄力。众人皆知李通膝下无子,现在冒出来一个将来接管李府的义子,可惜了!至于心中可惜什么就只有自己知道。
江夏郡北方四县豪族林立,皆占大片土地,或依靠收租剥削佃农,或同时经商,其中以李、范、丁、常四大家为首。李府强大在于其实际掌控一县军权,财力和其他几家相比要逊色太多,相对于李通退隐前的关系网,这军权才是实实在在的威慑。
李云在李通的介绍下与宾客认识并客套一翻,寿宴此刻已进入尾声。
这时,仆从端着精致的茶杯鱼贯而入,放在来宾案上,李通道:“这是李某新得一种茶,请各位品鉴一二,请!”
众人喝完,连声赞叹。范宏意犹未尽地道:“茶在下喝过,但如此佳品闻所未闻,不知李老大人从何处所得?”
其余宾客连声附和追问。
此茶在白色茶杯中尽显其颜色鲜绿、白毫毕现。揭开茶盖香气扑鼻,喝过之后就彻底吸引他们,和这茶相比,以前所喝的茶简直就是浑水。
这时厅外的宾客也喝完连呼好茶,尤其是那些豪族后辈年轻人,更是大叫出声。
“还是让小子来解说吧!此茶名豫毛峰,自益州南方商人处得之,其价是金的一倍。据商人言,此类茶共分四等,诸位叔伯所尝属最上等,此等茶产量极少!”李云寿宴前才真正见识到这些豪族的阔绰,下意识将茶价抬高几倍,并隐藏出处。
这些大家族族长、家主闻言,丝毫不觉如此神奇的茶价格过高,连忙询问李府有多少,能否割爱。
李云见状,后悔没将茶价抬得更高。殊不知李通和忠叔听完他说价格是金的两倍后,对视一眼,心中皆暗道:“这小子可真黑心!”
“此茶属特制,品味高雅之人才能喝到!喝了之后可降火明目、宁心除烦、消暑解毒、生津止渴……”李云滔滔不绝的介绍茶的功效,差不多把茶说成神仙药了。
见这些豪族的主事人一个个两眼放光、挺了挺胸膛,一副我就是高雅之士的模样,李云擦擦嘴角的吐沫,大声道:“诸位不必心急,此种茶李府还有三十斤,就割爱转卖给各位叔伯啦!不过好像有些供不应求啊,这样吧,两斤一份,现场拍卖,价高者得!”
拍卖是临时起意,在座的都是肥羊,不宰简直是对不起自己!哦,义父他们不算,他心中自得不已,摩挲着扳指。
在场的宾客都是人精,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让眼前这个李府后辈钻了空子,茶价肯定没有这么昂贵。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只要能购到这种让他们现在仍回味不已的神品就好。
唯有范宏见李云一系列的表现,心中连声赞叹,这少年真是了不得!将在场的各大家族长辈玩弄于股掌之上,所见年轻一辈中无人可与其比拟,自家那两个小子差得远了!暗自琢磨是不是该和李府联姻,不过这个不急,还要观察观察再说。
范家主不愧是以精明著称,并未被李云口若悬河的言语左右,虽然觉得这茶属稀世珍品,也会参与拍卖,但他眼光确实精准,不相信这是从益州商人那里购得的。范宏看中茶的同时更看中李云这个人。
略微激动的李云并不知道,此时下方被他当做肥羊来宰的豪族中有一人正盯着他,考虑要不要做自己的老丈人。
李通与忠叔楞楞的看着厅内外神色急迫的宾客,相视苦笑,这小子也太能搅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