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失散的马匹都被寻回,大概是弩箭的目标都是人,这些珍贵的战马倒没有受伤。
邱雍佑带着余下的人已经收拾好箭矢,他们的脸色看上去好很多,不像方才那样惨白。今日遭遇的伏击惊险万分,没想到为了找自己报复,竟动用强弩!弩可不是很难弄到的,现在想想还后怕不已。
“走吧,咱们去山上看看!”李云看着留在身边的几人道。
李云背着弓箭朝马贼埋伏的山上走去,不一会就来到草丛中。
一个汉子瞪着泛灰的眼珠躺在那里,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手上还握着空弩,胸口上插着两支铁箭。尸体的附近还留有四把强弩,都已经发射过,显然是刚才那些人留下的。
这个埋伏的位置选择的很老道,只要李云他们走到下面的夹道中,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上面射下的弩箭。
李云拔出铁箭,在尸体上擦了擦箭头上未干的血迹,面无表情的道:“把这些弩收起来,去另一边。”
几个少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闻言忙上前收起弩跟在李云身后。
另一侧的枯草丛中也有几把空弩,回头看着还有些哆嗦的邱雍佑和邓清等人,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杀了这么多人还这么平静?”李云抬头看向远方,目光中好像没有焦距般,淡淡的又道:“这个世道越来越乱,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假如不想像死狗般被人随意宰了,那就对所有想要自己命的人更冷酷更无情,这样才能活下去!”
“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李云低语,声音极小,只有他自己听到。
收回思绪,对有些茫然的几人道:“这些人一定是骑马来的,马匹应该在附近,两人一组去找找吧!小心点儿。”
“是!”邱雍佑几人哄然应道。
麻老五嘴里叼了根草根守在几十匹马旁边,这趟活计的目标只是几个半大小子,还有陈将军早早的探明情况,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可是大当家的带着众兄弟都去了半响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等待的时间早超过预定,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麻老五的心头。他生来胆小,又满脸的麻子,迫于生计跟着邻居落草为寇,每次打家劫舍都是做些留守把把风什么的,分到的银钱财物都是最少的。但他很满足,能活下去就是天大的喜事,至于冲上去砍人抢劫他完全没想过。
麻老五吐掉嘴里的草根,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就在这时,身边的马匹受到惊扰般嘶叫,他哆嗦着拿起大当家分给他的锈刀,紧张地盯着山上的灌木丛,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谁?是……当家的……吗?”麻老五喊道,声音有些尖利,大声喊叫也能给自己壮胆。
“嗖!”
一支羽箭射中本来就没握稳当的刀上,生满铁锈的短刀顿时掉在地上。
从灌木丛中走出来两个少年,冰冷的箭头正对着他,麻老五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好……汉饶……命!小人……”没等他把话说完,其中一个少年大喝道:“谁是好汉!老实蹲在地上,否则别怪我在你身上开两个窟窿!”
麻老五被喝声吓的腿一软坐倒在地,来的两名少年是简平和苏萧萧。
粗直并颇有豪迈之气的简平本来只有十八岁,却浓眉大眼满脸胡须,个头高大,假如不看其眼神一定会认为他已经三十多岁。
身材瘦小的苏萧萧站在他身边显得很不搭调,事实上这两人最是亲近,此情况被一众少年引为笑谈。
简平没想到这个麻脸匪徒如此不堪,但是丝毫不敢大意,箭头始终对着其要害,快步走过去。
“你跟前面山上的马贼是一伙的?”简平一脚踢开短刀问道。
“不是的,小……人只是个……看马的。”麻老五怯弱的挪了下屁股。
简平不屑的撇了一眼,道:“用我家少爷的话说就是:马贼能做到你这样的,也真他娘的有创意了!”
“萧萧,去请少爷过来,就说找到了。”
苏萧萧白了他一眼,小跑着去寻李云前来。简平被这一个白眼儿弄的浑身不自在,“难道这就是少爷说的放电、gēi?靠!两个男人……”
简平一哆嗦,强制不让自己想下去,被胡须遮住的黑脸都有向紫色转变的趋势。为了转移注意力,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麻老五,学着李云的语调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拉风的爷们?”
麻老五不明白眼前这个凶人什么意思,闻言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不一会,简平就看到李云跟其余人都走了过来,上前道:“少爷,就是这个人!”
李云看了一眼,将近四十匹马,个个膘肥体壮,看来这些马贼平日里对这些马很是爱惜。
对简平点了下头,走到麻老五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这些马贼是哪里的?”
“小人麻老五,不……不是马贼,就是混口吃的。”麻老五看着眼前的少年,马上就知道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看来当家的他们凶多吉少了。
“你们前来截杀我的人都死了,只剩你一个,不想死的话就老实交待吧。”李云平淡的道。
“大当家他们全都死了?”这消息让麻老五浑身发冷,听着眼前的少年这么平淡的口气更让他惊惧,忙哆嗦着交待他所知道的一切。
麻老五这伙人是从新息逃亡过来的难民,为了活命,百十来人推举较勇武的邹全忻为首领,占据一座山头立个寨子,在鄳(méng)县一带打家劫舍。
这次陈俞江联系到他们,说愿意出三百石粮食请他们干一票买卖。
这伙匪徒聚集起来不就是为了生存么,邹全忻一听目标只是一名少年,大喜过望。眼前这个狗军官愿意全程跟随并负责打探目标行踪,还拿出不少强弩,这样十拿九稳的好事哪里去找?连忙点头同意,带领手下最能打的汉子就下了山寨。
可惜天不从人愿,三十多名兴高采烈前来打秋风的汉子覆灭在埋伏目标的山脚下。
李云听完麻老五磕磕绊绊的讲完,沉思了一会,道:“你说自己从未害过人,我相信你!等下跟随我回去吧,有事情交待你做!”
不等麻老五回答,又对身后的几名少年道:“马都带回去,这些都是咱们的战利品啦!”
邱雍佑他们闻言,欢呼一声朝那些马匹跑去。李云的心情稍稍轻松一些,他现在严重缺马,有了这几十匹马就可以让更多的少年学习骑术。
等李云一行人回到贼匪伏尸的山下时,曾县尉已经带着几个小吏在查看了,一个年轻的小吏正蹲在路边干呕不止。
眼前这场景让李云有些恍惚,“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也是这情景,李大夫妇想必早已化为枯骨,不知不觉已经十多年了!”他惆怅的想着。
曾县尉已从中年步入老年,这个守卫家乡几十年的老人认真的翻看着尸体,越看越心惊,这是何等的箭术和劲力!箭箭洞穿要害,有些尸体还有其他箭伤,明显是两种不同的箭。
这时,低头查验的曾县尉也看到李云一行人,眼前这个曾经的幼儿也已成长为英姿勃发的少年了,而且箭术惊人!
“曾伯父,怎敢劳烦您亲自前来!情况吴汉都跟您说了吧?”李云快步上前施礼道。
曾县尉目光一凝,看着李云身后的铁胎弓和那一壶铁箭,忍住震荡的心情道:“贤侄可有受伤?境内竟出现勾结匪徒意欲截杀朝廷命官之事,实乃本尉失职!倒让贤侄受惊了。”
“只有手下一人被弩箭所伤,其他人都无碍。”
“贤侄放心,军弩上都有编号,剩下的就交给伯父来办吧,定会给你个交待!”曾县尉说完,又亲切的拍了拍李云的肩头道:“贤侄真是尽得李老真传啊!有空来县衙坐坐,伯父定会好好款待与你。”
李云有些意外曾县尉明显亲近之意,抱拳道:“伯父有邀,小侄怎敢不从!择日定前往拜会。”
回头指着那些马匹,道:“伯父,这些马是匪徒所有,被小侄搜到,您看……”
曾县尉大笑,挥手道:“这些是贤侄你缴获的,当为你所有!”
“多谢伯父厚爱!小侄遭匪徒截杀可否先行保密,不被外传?”李云道。
“哦?贤侄为何有此想法?”
“小侄只是有些其他事情要做,还望伯父成全!”
曾县尉虽然疑惑,但仍满口答应。目送李云几人离开,抚须思量半响,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几名吏员,骂道:“废物!没见过死人吗?如此不堪简直丢尽本县尉的脸!赶紧查验,做成铁证上报县令大人!”
我们当然见过尸体,可是这种箭创未免也太可怕了!小吏诺诺应是,心中回骂。
李云遭匪徒截杀的消息短时间内没有被传出,回到新村看了下受伤的任俭,见他已被妥善安置才放下心,又命吴汉等人一个时辰后山谷训练场集合。
这次危机让李云警醒,生命在这乱世是如此脆弱,手下这些少年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想要有所成长就要见血,训练中最优秀的少年表现都这么不堪,何况其他人?
他要攻打匪徒的山寨,没错,就是把这次行动当成行军实战来操练,不经历血与火如何成长?
李云转动着扳指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