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的门口,夏小阳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她觉得好像她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无论多么寒冷的夜晚,总有妈妈最无私的爱和温暖的怀抱围在自己的周围。她潮红的脸竟然还带着甜甜的笑,尽情的追逐着那束暖暖的光。可是……,可是……,为什么那么可爱的光,越来越冰凉,她没头没脑的嚎哭起来——她害怕她把它弄丢了,再也回不来了!
李振打开车门关切的问他:“夏小阳现在怎么样啦?刚刚我听见她一直说梦话,好像是醒着,又好像是睡着了。”
郝笑浓黑的眉毛皱成了一个死结:“不太好。烧的更厉害了,还出虚汗,可她总说冷。”
“你先抱她去急症室吧,我去挂号。”李振帮着郝笑把小阳移到他的怀里。
郝笑朝着医院急症室三个白蒙蒙的大字直奔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急症室的几个大字总有点阴阳鬼气的吓人。雪白的白大褂还有殷红的血总是被联系在一起,惹人烦恼。尤其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漫天的大雪,脚印很快就被掩盖了,还会有很多不该被遮掩和被遗忘的东西。
这会儿,他觉着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夏小阳再也不像爬楼梯的时候那样的沉了。他冲进去,直接就把小阳放在急症室的床上。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很理解的走过来,见怪不怪了吧。他看了一下小阳的舌头,拿着电棒照了照她的眼,拿着听筒听听她的心跳,再用温度计测量了一下体温,让护士给她抽了点血。所有的事,男医生做的既娴熟又有条不紊。随后,他转过身,笑的眉目发光,盯着看了郝笑半天,用很富有感染力,成熟的男中音对他轻声的说:
“看样子是病毒性的感冒,没事的,你是她同学吧?小伙子真不错,深更半夜的跑来挺不容易。这个病,不及时治疗发展起来也是很危险的。打吊瓶吧,你们有人陪护吗,可能要打一夜了。这都半夜了,天亮前都打不完,行么?”医生正说着,李振拿着挂号单据走进来了。
“怎么样啊?没事吧?”
“医生说没事。打完点滴,再看看化验结果,吃点药,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子,估计就没事了。你先回去吧,别我们俩个人都守在这里,小阳醒了,更过意不去了。你也知道,夏小阳平时大大咧咧的,心事也挺重的,不爱占人家便宜,人小鬼大。我没事,她跟我不外惯了。早上,我要是没赶回去,替我们俩个请个假。真是太晚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李振想了想,“那要是真有事,记得给我电话,我马上就赶回来。你放心吧,要是赶不回来,除了我,你也给老师来个电话,报个平安。毕竟咱们都住在学校,有点什么事,学校没法向家长交代。嗯……,我这还有剩下的1200元钱,你拿好了,诊疗费什么的,肯定还得花钱,不够就到柜员机取点。你有银行卡吗?”
郝笑连连的点头,到底是班长,想的也挺周到。“不用担心,我有,耽误大家那么长的时间,我代表小阳先谢谢你们。”
李振哈哈哈的大笑,“还不是一家子呢,你就成她男家属了!”爽朗的笑声,引得郝笑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郝笑想到小阳对英俊的一往情深,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头顶发散的灯光,淡淡的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李振看看再没什么事,就想走了,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想起芳芳,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他们在一起快半学期了,也没觉着芳芳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偶尔看见流浪的小猫小狗也会停下来关爱的买点牛奶给他们喝,也是个爱心无限的人啊。通过今天晚上这件事,芳芳让他在大家的面前丢尽了人。现在仔细想想以前那些未经大脑尽力琢磨的小事情,她的品格也许还真是有很多需要商榷的地方。是他太笨了吗,是他太粗心了吗,还是芳芳这件完美的艺术品深藏于内心的裂缝是他根本触摸不到的?原因只有一个,一切都源于爱。相爱的人都是自私的,自私到以为全世界只有自己的爱人是最完美无缺的珍宝。她怎么可能会有缺点,怎么会有欺骗。她的缺点对自己也只能是优点,相爱的人的智商总是最低的啊。
他不是个能心里藏住事的人,他和郝笑、英俊都不同,他们有事可以在心里深埋一个世纪。但是,他是他,他方正的脸上,内心一点点的波澜,都会在脸上深刻的画出一条紧绷的线。如果这条线崩裂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能预见到一座白烟滚滚的火山,到底会喷射到多高的火焰吗?
夏小阳终于沉沉的睡着了,她的鼻息匀称而又轻柔。她像是睡在一片绿草茵茵的骄阳底下,清风拂面,远处的白云飘到的她的头顶,为她遮挡住烦躁的暑热。她的体温逐渐的降下来,自然的浅淡的红润代替了之前艳艳的嫣红。她心满意足的抿着嘴角,婴儿般的恬静,不是刚刚那个大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的那个歇斯底里的女孩了。就在那一刻,她忘了自己,是精神的迷失。她精神的支柱好像倒了,病毒渐渐的拿走了她内心的勇气,她不得不想要去放弃它。是郝笑,是李振,是林梅,是所有屋里那些爱她的同学们唤醒了她。
那些像病毒一样蚕食了她健康的肉体的精神上的重担,见到被爱滋养的阳光,已然瞬间冰消瓦解。英俊的影子在逐渐的模糊,郝笑总是朝气蓬勃,一往直前的笑脸,越来越清晰的贴在她的心口。她的娥眉淡扫,睫毛微微颤动,一条清泪顺着一侧脸颊倏地滑落下来,昏暗的小屋里,谁也没有看到,只有夏小阳自己知道,“真的——是我的郝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