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忙着在包里拿钱的时候,李振却走到芳芳的床前。他都来半天了,芳芳都没起来,也不说话,这让他心里特别生气,看在大家的面子,又不好发作。正好有林梅这个提议,李振想叫芳芳起来也帮上点忙,如果芳芳能陪他们一块去,那该多好啊。有爱人陪着,夜里再冷也不怕。李振这样五大三粗的北京爷们能怕什么呢,不过是想有她陪在自己身边说说话;而且平时大家又是关系不错的同学,总该有个正面的姿态。不管李振怎么样的拨弄芳芳的大棉被,芳芳就是蒙着头不起来。她好像是住在北极圈里蒙着白雪,沉沉的冬眠的大白熊,像座大山压在李振的心上,好不痛快。
林梅站在光圈里,歪着脑袋看了李振半天,知趣的拍了拍李振的肩膀,“别耽搁了,你们先走吧!芳芳肯定是睡死了。回头我跟她说。”林梅倒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沉着、冷静,做事从容,绝不会强求谁。
按照李振的脾气,他可一直都是个热心的人,从小他就热心的大爷大妈、邻居、老师帮着带大的,吃着百家饭,谁家的事,全都在他小小的心里。他宽厚的胸膛里不仅仅装着对妈妈深深的感激和爱,对其他人也在内心油然而生了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今天晚上,见大家都和他一样的充满了爱心,自己最爱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远远的退在一边,特别尴尬和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帮着郝笑把小阳扶到他的肩头,郝笑抓住小阳的两条腿,一使劲背起来。
“呵呵!平时挺瘦的一个小人,生起病来,比个死猪还沉。”
郝笑刚想到这,就咒骂起自己来:“呸呸呸!不吉利,还没出门就死死死的没完没了。我老婆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大家一直送到楼梯口,韩老师扶着眼镜,回头跟大家说:“同学们都快回去吧!大冷的天,别又冻坏了,让他们自己下去吧,你们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瞧你们一个个的都穿的太少了。”
站在地上半天,穿着睡衣的女孩子们,早就冻透了,也没推辞,嘱咐了李振和郝笑几句,就都闭了灯睡下了。
只有芳芳还没睡,她就在小阳的上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大家每个人都在做的事,就是不出声。
“天这么冷,瞎咋呼什么?还捐上款了?李振这个神经病大半夜的还跟着去,纯粹是大脑进水!谁爱出风头,谁出,反正和我无关。还想叫我跟着凑热闹,还不够闹的。”
她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憋了半天,氧气都快不够使了。窗外清亮的月亮圆圆的,把一抹银白的余晖洒在被子上,屋里已经有了熟睡的女孩子的鼻息的呼呼的声音。
芳芳黑色的眼仁,在夜色的掩映下异常的明亮,闪闪的透着光。她的手里握着手机,打不定主意要不要给李振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找个机会回来。
“笨蛋!他可够不嫌累的。”芳芳想着,上下的眼皮直打架,握着手机的胖胖的手渐渐的松开了,颓然的落到被子上。没一会儿,她就呼呼呼的睡着了。
楼道的光有些暗,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圈里舞蹈。它们像河水一样的流动,回旋,牵绊,不舍和难言。临近午夜,地面上,夜的精灵们在夜色的掩映下,尽情的狂欢,你却听不到,神秘和诡异。它们在善良的人们身边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使带着信念走路的人不怕摔。
走到二楼的时候,郝笑被压成了一个大大的字母C,他用手把小阳的身体往上抬了抬,一级一级的楼梯走下来,小阳被颠的像个熟睡的孩子那样,头窝在郝笑的背上。郝笑怕小阳趴着不舒服,使劲的喘了口气,叫李振把小阳的头重新搁在他的肩头。
“你累了,换我吧!”
“不用,马上就到楼底了。你先把车发动起来吧,在车上等着我们。”郝笑再累,也不舍得把小阳让给别人。他喜欢小阳头上、身上甜甜的百果的香水味;喜欢听她轻轻的鼻息的声音,尽管因为发烧,她的鼻子呼吸的并不匀称,有时候呼噜呼噜的像是被风吹漏的纸窗户。郝笑却像是听见最好听的仙乐似的,越听脚步越轻快,背着小阳他心里甜丝丝的。
再转一个弯就是一楼了,他一高兴,不小心就少踩了一级台阶,跌跌撞撞的差点就摔出去。他的一条腿几乎马上就要弯下去的时候,他怕的要死,自己一个老爷们摔一下怕什么,只要一息尚存,头破血流也没关系啊。可是,他最亲爱的人,最宝贵的珍宝还在他背上,她现在和他休戚相关。他舍得自己,却怎么都舍不得让夏小阳受一点委屈。他拼命的用另外一条腿,向前踏出一大步,“啪”的一声,这只脚生硬的落在地上。脚被震得生疼生疼的,直发麻。
小阳浑浑噩噩的大脑,忽然就醒了,她嚎哭着:“我要死了,我肯定是要死了。我知道,我要死了……!”
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上幼儿园,受了委屈,没头没脑胡闹时候的感觉。小阳也没有想要装嫩,只是特别难受和害怕,她一点勇气和坚强都不想要了。她恨不得回到刚出生的时候,让所有爱她的人都围在她的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她,不要让她一个人受苦、发烧、担惊受怕。
郝笑又好气又好笑,大声的斥责她:“死什么死,你快点闭嘴。”她胡闹的太不像话了,平时那个讲起笑话眉飞色舞,坚强勇敢的黑眼圈的熊猫一点都看不到。
小阳紧紧的抱着郝笑的脖子,几乎要勒断了他的喉咙。
“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啊?”郝笑低着声音,但是很清晰。
小阳的大脑逐渐的清楚些了,她知道是郝笑在背她,她如饥似渴的把头深埋在他大衣的领子里,朝着郝笑不断的吹着气。郝笑浑身痒的不行,不自觉的有了种异样的冲动。
走出宿舍楼,李振早就把车开了过来等着他们。车前的大灯,像是两条异常明亮的通天大道。无数的雪花在通透的光柱中瑟瑟的飘落,郝笑扶着小阳坐到了车的后排。车轮在发动机的轰鸣中,缓缓的开出校门,既而风驰电掣的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