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了,怎么地?”
我心里暗想,刚才警服女吼我,小爷念在她穿着警服肯定是师姐的份儿上,都忍了。你一个农村来的黑炭货,居然连这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我这个人,说实在的也没啥大毛病,就是平日里好接个话茬儿、给人起个外号啥的,主要目的是通过开玩笑,调节周围的环境和气氛。
“大雷管……大雷管,大……雷……管……”当时的我,故意轻轻晃着脑袋,像说唱艺术家般逗他、气他。后来每每忆起当时的情形,自己确实很是讨人厌、招人烦。
“不许叫!”管大雷毫不妥协,贴近了我的脸就是嗷唠一嗓门子。前后排队的男生听到动静不对,都转头瞅着我们俩。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我这才意识到这次乱给人起外号,特别是给一个陌生人起外号的后果的确有些不妙,本想把气氛搞的融洽些,没成想反而被调节得更紧张了。如果真的冲突升级,由口舌之争演变为拳脚相向,毫无疑问,我肯定不是这个黑炭货的对手。
可男生嘛,都好个面子,当时的我,也不肯因为一个善意的玩笑而轻易就范。
我歪着头,表面上斜眼瞅着面前似要发作的管大雷,一言不发。乖乖,他的额头两侧居然青筋都暴出来了,看得出气性不小。我们两个人逐渐开始怒目相向,甚至有点儿目眦尽裂的感觉,之间的空气都有些凝滞了,弥漫出一股火药味道。
“哎呀,多大点事儿呀!”我前面的一个高个男间情势不对,突然开口劝,管大雷身后的一个矮胖男也扯了扯他背囊,貌似和他很熟识地劝道:“老铁,算了吧。”连同附近还有几个考生,也都附和着帮忙解围。
尽管和这几个男考生素昧平生,不过当时的我,的确感觉心里挺温暖的。
见管大雷仍然是一副正儿八经要生气的样子,我脸上硬挤出了一丝笑容,自嘲似地说:“鄙人记性不好,把你名字的顺序记错啦……”在周围人的又一阵哄笑声中,我扭过了头,干脆不准备再理会身后脾气如此酸性的黑炭货了。
本来,我还想套套近乎后,探问一下管大雷究竟和校门口漂亮的警服女究竟是什么关系呢,谁成想这家伙居然因为一句绰号翻脸了。哼,翻脸就翻脸,你和门口那小妮子爱是啥关系,就是啥关系,小爷我还就懒得问了呢!
直到后来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才知道水是有缘滴、树是有根滴,管大雷当时要发脾气也是有原因滴。他这个黑炭货,其实为人豪爽、仗义,脾气一点儿都不酸性。“大雷管”的绰号,其实伴随他多年,他也自小就听习惯了,而且曾经倍感亲切。直到1991年5月的一天,他的父亲管万田,一个体格健硕如牛、一顿能吃下一整盆白米饭的矿工,缘于矿场里操作雷管炸药不当,遭遇矿难而英年早逝。我自从得知管大雷父亲死因噩耗的那天起,再没给人起过外号。
我是个自来熟。转过身后,我很快便与前面的几个男生熟识并攀谈起来。高个男叫毕笑鹄,长得文质彬彬的,谈吐也挺儒雅。站在毕笑鹄前面的,倒是一个略带痞气、名叫陈震的男生,也是沃原市区的,基本上每句话都带个脏字。说心里话,我对毕笑鹄的第一印象挺好的,可对陈震却不敢恭维,更不敢想象如他这般,张口便是爹妈奶奶的,若真当了警察会是何等恶劣形象。
我们三个就站在队列里,有一搭无一搭地,开始山南海北地胡侃乱聊,从高考成绩聊到“一考定终身”的“科举”制度,从当年举世瞩目的香港回归聊到首任特首董建华究竟娶了几房姨太太,又从校门口的漂亮警服女聊到警校里“警花”和“警草”的具体比例……这时太阳逐渐高了,气温明显上升开始渐趋炎热,我、毕笑鹄、陈震三个人就站在警校办公楼前的圆形花池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聊一边用牛皮纸口袋当扇子扇风,聊得既投机又投缘。反正排的长龙没有一丝动弹的迹象,我们聊天既消磨了时光,同时也迅速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特别是谈到女人或是女生时,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有意压低了声音。毕笑鹄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居然透露了男考生是“三个人里录取一个”,而女考生是“八个人里录取一个”的内部信息,推算出将来每百人里顶多仅有五分之一的女生。陈震为了显示知识的渊博,竟然摆出一幅“曾经沧海难为水”、对女人很懂的样子,细数他自己念高中时泡过的若干美眉甚至老师,力图给我和毕笑鹄造成一种阅人无数、堪比情圣的感觉。聊到这个话题时,我多数都默不作声处于静听,一则我确实摸不准毕笑鹄和陈震的底,二则自己在感情方面,的的确确还是张白纸,怕一旦露怯会被他俩当众笑话。
扯些没用的都挺起劲儿,可当谈及面试的程序及可能被考的内容,我们却面面相觑,脑袋摇得都似拨浪鼓。
“你都知道录取比例,不知道待会儿考啥?”陈震问毕笑鹄。
“我……我真不知道。”毕笑鹄说。
“那你刚才说的录取比例,是怎么回事?”陈震又问。
“‘三取一’和‘八取一’我都是听96届学生说的,但面试题据说每年一变,他们也不清楚。”毕笑鹄回答的挺坦率。
“闻驰……闻驰!”我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正高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我回头定睛一瞧,竟是母亲挤在校门口一大堆家长中间,手里拿着瓶饮料,隔着镂空的铁门在唤我。她的举动很快被警服女发现并制止,母亲马上便不再喊了,改为大幅度地挥舞臂膀,示意我过去。我让毕笑鹄帮忙留着身后的位置,独自从队伍里抽身向校门走去。
“儿子,水!”母亲是个政府机关的中层干部,更是个出名的大嗓门。凭心而论,从小到大,她一直象是炙热的太阳,精力充沛、光芒万丈,给予我这个独生子事无巨细、无微不至的温暖。只是热量太过巨大,经常把我“烤糊”甚至“烤焦”。
“不就一个面试么,咋整得象探监似的?!”待我走得近了,她突然放出一句堪称经典的雷语。
由于嗓音太过洪亮,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顿时引起一阵朗声大笑。
笑的人里,既有我身后的考生,也有同样挤在校门前朝里面扒眼探头、望穿秋水的家长,还有那个漂亮的警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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