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清凉如水的月光给沉寂下来的大地披上一层淡淡地银灰。
凌府门外,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门檐下高高挑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火光随着夜风轻轻摇曳,透着几分别样的喜庆。
“吱嘎……”
一声刺耳的动静打破静谧的夜色,旁边的角门缓缓开了,一白衣少年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左右张望一下,见四下无人,就轻巧的迈出门来,然后慢慢将门重新合上。
少年站在门外,静静的望着这片透着喜庆祥和的宅邸,怔怔出神,微风拂来,几缕鬓角的长发撩过面庞,令得少年的眼神都是迷离起来。
“有朝一日,我凌羽定要你们另眼相看!”少年举头望着那片熟悉的夜空,指天言誓,而后狠一咬牙,毅然转身,大步消失在清冷的夜风中……
夜色重新归于平静,那合上的角门却突然被再度推开,一素装少女从门内阴影处缓步走出。门外的风似乎更大了,少女一只手扶着青石墙,一只手捂住胸口,望着先前少年消失的方向痴痴自语:“这样做真的对么,羽哥哥,无论何时,虹儿等你……”
摇曳地红色火光照到少女脸上,柳眉深锁,竟失声哭了……
白衣少年自然便是凌羽,看其一身装束及身后斜背着的包袱,竟是一副将要远行的模样。是的,这两天备受打击的凌家三少,终于决定告别过去吟诗作赋的悠哉日子,告别这片勾起自己伤痛的故土,强迫自己踏上那条一直排斥的修行之路。自今日起,他再也不是那个饱读诗书、悠闲逍遥的凌家三少,而是带着年少的执着与信仰纵横天地的不屈斗士!
阡陌小镇并不大,只是半个时辰的光景,凌羽便走过白日里还算繁华的镇中,这个时辰,街道两边的商铺早已打烊,唯一还亮着灯的便是镇上的医馆。这是凌羽平时没事最喜欢来消磨时间的地方,医馆是敖空爷爷开的,敖空爷爷是个年逾古稀、慈眉善目的老人。据说,敖空爷爷不是本地人,而是十几年前从外面来的。老人一生漂泊,四海为家,阅历极为丰富。因此,凌羽、凌虹两人自小就爱没事往医馆跑,缠着他给讲外面世界的奇闻怪谈,经常一呆就是一天,可给他搅黄了不少生意。老人家孑然一身,并无子嗣,因此,对这两个小家伙颇为喜爱,倒也乐得被他们缠的手忙脚乱。
凌羽站在医馆门外,踟蹰半晌,终于上前推门走了进去。自己将要离家远行,或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到这位和蔼的老人了。凌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这位老人,因此,凌羽略一思索,还是决定与老人家辞行。
医馆内点着昏黄的油灯,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弥漫室内,沁人心脾,使每一个走进这个屋子的人抛却外面世界的喧嚣,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恬淡。凌羽眼光左右一扫,便看到老人家身子正伏在案上,右手执笔,一笔一划的写着抓药的方子。
“来了。”老人家对于凌羽的深夜到访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异,也不抬头,边写边问。
“嗯,敖爷爷,我是来向您辞行的……”凌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小声说道。
屋内的空气似乎在凌羽话一出口的霎时静了一静,敖空手中的笔停了停,终于轻轻放下,一直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决定了么?”对凌羽的辞行,敖空似乎并不惊讶,就如同早就料到一般,满是皱纹的脸上古井不波。
“嗯,我已经想好了……”凌羽还是垂着头,毕恭毕敬的站在那。
“这就对了么!年轻人老是窝在家里看书能有什么出息。外面的天地大着呢,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出去历练一番,总是有好处的。”敖空轻轻一笑,双眼里却是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里面。
“你第一次离家,要万事小心,外面的世界强者为尊,因此,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才是正途。”敖空捋了捋下颌上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接着叮嘱道:“外面龙蛇混杂,人心难测,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小心提防……”
“嗯。”凌羽应了一声,抬起头看了敖空一眼,又低了下去。
“你也不要怪虹儿,她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以后你会明白的……”敖空叹一口气道。
凌羽垂头不语,房中的气氛一时凝固下来。沉默半晌,敖空站起身来,走到一个小柜子处,弯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用锦帛包着的长方形物件,从已经有些泛黄的锦帛上来看,这东西可是有些年头了。
敖空小心的剥开外面包着的锦帛,露出来的是一个黑色的玉简,敖空用颤抖的手拭去玉简上的灰尘,仔细端详几遍,递给了凌羽。
凌羽有些诧异的接过玉简,细细打量,玉简不过巴掌大小,通体黑色,黑的诡异,似乎是连视线都能吞进去一般,其上镌刻着几朵祥云,还有一只凌羽并不认识的兽类踏足云端。
“这是我年轻时在外面闯荡用过的影技,现在留着也没多少用处了,就送你吧。不过,你现在实力尚浅,还参悟不透这种品阶的影技,等你以后实力提升了,心神侵入其中,自然便能参阅了。”敖空一边给凌羽解惑一边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凌羽连忙把玉简揣入怀中,上前用一只手轻拍敖空那已经佝偻的脊背。
好半晌,敖空才止住咳嗽,缓缓直起身子,随手抹去嘴边的血迹,浑不在意。凌羽知道,这是老人家的痼疾了。据说,是年轻时与人交手留下的伤患,经久难治。而且经那一战,连修为也是大受影响,现在的老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倌,一个连自己的病都是无法根治的可怜医倌。真是讽刺,莫名的悲哀。
“好自为之。”敖空拍了拍凌羽有些单薄的肩膀,浑浊的双眼满是慈爱。
“嗯,敖爷爷多保重,我这便去了……”
敖空无言的挥了挥手,凌羽后退一步,深深一躬,而后转身推门而去。望着离去的凌羽,敖空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希望还不会太晚吧……”
凌羽走出医馆,仰望星空,深吸一口气,而后沿着出镇的青石小路大步向前行去……
“小羽……”
一边埋头赶路,一边沉浸在离别的愁绪中的凌羽忽然听到有人唤他,诧异地抬头四顾,却见不远处镇口破庙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向自己挥手,不禁一笑,走上前去。
烂衣少年乃是凌羽仅有的一个好友,名汪林。这汪林是一个孤儿,父母早亡,本不是这里人氏,也不知是从何处流落到此,平时栖身破庙,在镇上讨些吃食,偶尔也去给人家干些粗活,挣俩小钱,日子倒也能过得去。凌羽平日里总爱带些衣食给他,因此,一来二去,两人倒也成了不错的玩伴。
“大晚上的你背着包袱,这是准备唱哪出啊?”汪林嘴里叼着根苇草,围着凌羽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着,道。
“在这阡陌镇呆腻了,我想出去历练一番。”凌羽一笑,道。
“历练?我的凌家三少怎么突然转性了,不读书了?而且还是大晚上赶路,怕是有什么缘由吧?”汪林把嘴一撇,一副不信凌羽所言的神态。
“腻了便是腻了,四处游历一下不也挺好么。”凌羽敛住笑容,淡淡道。
“那你准备上哪啊?”
“天下这么大,总会有我的一席立足之处吧,走哪算哪吧。”凌羽挠挠头,略一思索,道。
“好了,咱们就此别过吧,我还得趁夜赶路呢。”凌羽笑着拍了拍面前比自己矮几分的汪林,转身欲走。
“哎!等一等我啊!你着什么急啊。”汪林一把拽住凌羽衣衫后襟,叫道。
“等你?等你干嘛?”凌羽疑惑道。
“我在这阡陌镇又无家无业的,没什么好留恋的,你也带上我啊。”汪林嘿嘿一笑,道。
“好啊,我自个正好心里没底呢。那你赶紧收拾一下,咱们这便走。”凌羽闻言,高兴的一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我有什么好收拾的,拿着这些破烂出去丢人啊。”汪林吐掉嘴里的苇草,一撇嘴说道。
“呵呵,也是,不带也罢。那咱们走吧……”凌羽说完转头先行。
“你带了多少钰啊?少了可不够咱们花销的。”汪林问道。
“不多,随便拿了点。”
“啊!那咱们两个怎么弄啊,没钱出去受人白眼啊。”
凌羽闻言一怔,而后目光坚定的看了看远方:“最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