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五娘罗七娘这边的生意,经过那主仆三人的打岔后,后面简直可以用“火爆哄抢”来形容也不为过。
本来姐妹三个还害怕卖不掉,不如只带了两副猪下水来镇上售卖,试试水……却不想,正儿八经开张不过个把时辰,两副猪下水卖得一干二净,连罗七娘切肉时在砧板上落下的渣沫儿,也让又回头来买第二次,却发现全部都卖光了的顾客要了去,让罗五娘和罗七娘暗地里瞠目结舌,暗忖:十妹妹神机妙算啊!
不过,她们也不想想,罗十娘那边的猪肉才卖多少钱一斤,她们这边明显是用猪肉加工了,虽然是那不值钱的猪下水,可是那味道比猪肉做出来的菜肴好闻好吃多了,每样卤菜十文钱一斤,一点儿也不贵,还便宜多了去。
于是完满收摊的罗五娘姐妹俩,一收拾干净,想也不想地推着小食车就直奔罗十娘的肉摊子。
说来也巧,在罗五娘她们摊子上买了卤菜的游客,满载而归正好跟着手摇小旗儿的罗大志去此行的目的地——参观莽山镇女屠娘子。
卖完了卤菜的罗五娘两姐妹一过去罗十娘的猪肉摊帮忙,就被眼尖的小厮看见,拉着那富家公子道:“郎君郎君,您看,那不是先前那两个无知村妇么?”
小厮的话让那富家公子微微皱眉,还没低声斥责小厮两句,就见一旁的护院张信很有兴趣地看着正在猪肉摊上忙乎开的三姐妹,十分赞赏地道:“郎君,这莽山镇可真是好地方,尽出这不让须眉的英武娘子。”
富家公子闻言心里很是赞同,虽然他从小体弱不曾习武,可是看得出,那屠娘子真的不是一般人,那么大一把杀猪刀耍得跟什么似的不说,他也仔细注意了,那屠娘子一刀落下,出来的肉条不偏不倚,基本上每一条都差不多大小,差不多重量,旁人还告诉他,说是屠娘子肉摊上一条肉就是一斤重,秤都不用上,简直奇了。
富家公子的赞赏自然与内行的张信的赞赏不可同日而语,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信可是真的看出罗十娘天生神力,而且看方才罗十娘喝水的当口,罗七娘吃力拧起那把杀猪刀的模样,张信就知道那把杀猪刀绝对不轻。
看到这里,张信觉得手痒难耐,若不是要看护富家公子,想着出门时夫人暗里再三交代的职责所在,他都想撇弃那什么男女大防,上去跟罗十娘比试一番……知音难求啊!!
小厮见张信和自家郎君这般推崇那上不得台面的妇人,很是不乐意,只想开口诋毁那三个妇人,却见自家郎君确实看得入迷,心里不由愤愤:都是这不开化的破落乡下出来的无知村妇,有什么好看的?
想着前面府里下人们说郎君即将要相看某府娘子,小厮觉得心里不安:要是郎君看中了这些粗鲁的娘子,不答应府里安排的亲事,那可如何是好?!
心思一起,小厮准备给府里夫人递消息,一定要把郎君带回府去,自家文采斐然的风流俊郎君,绝对不能让这无知村妇勾了魂儿,这样的无知村妇哪儿有资格当自己的主母啊?!
罗十娘姐妹三人可不知道自家三姐妹让一个小厮心生了这么多危机感,嗯,即便知道了,那又与她们何干?
卤菜热卖,那一瓦罐子死沉的铜子儿超出她们预料,这让罗五娘罗七娘对以后的日子更有信心,而罗十娘看着精神奕奕,眼底神采闪光的两个姐姐,不复原本那灰蒙蒙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埋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些,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了,没拉着姐姐们一起喝汤,实在是太不应该。
不过,看着两个姐姐如今这个模样,罗十娘想了想,恐怕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三个堂姐都是骨子里有着自己骄傲的人,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她们也不会轻易向恶劣的现实低头,坚信依靠自己的勤劳一定能把日子过活、过好……是了,不单单是她现在的三个姐姐,就是她现在的伯父阿爹和堂哥堂嫂们,不都是这样的人么?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行人,洒落一路欢声笑语地乘坐马车,驰向小青山方向。
第二辆马车里,罗十娘姐妹三个坐在里面,罗五娘和罗七娘正搬出她们今天卖卤菜装钱儿的瓦坛子,坛子一扣,里面的钱儿哗啦啦地倒在了一张摊开的青花葛布巾上,罗五娘罗七娘跟着自家孩子学了如何数数儿,此刻扒拉着铜子儿,开始数今天第一天开门红到底赚了多少钱。
看着两个姐姐欢快的表情,面瘫罗十娘心里轻快地看着两个姐姐数钱儿,嗯,只是发现她们数了八十九,下一个数却变成七十时,无奈地帮她们纠正。
罗五娘数到一百七十三的时候,突然罗大志大喝一声“吁”,马车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让毫无准备的罗家三姐妹一个踉跄,险些滚出了马车。
罗五娘脾气暴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数出来的一堆钱儿又乱了,气得猛地掀开车链子,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自己哥哥时,罗十娘看见前面的罗大志下车,正对着一个儒雅的老人家恭敬哈腰,而老人身边三个男人……罗十娘心里微微皱眉,拉住了罗五娘,低声道:“五姐姐,你和七姐姐在车里坐着,妹妹下去看看是不是二哥遇上了什么事儿。”
罗五娘看了看,微微皱眉不说话,被罗七娘扯了扯裙裾,罗五娘这才对罗十娘道:“十妹妹你小心些,我看那三个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你拉着二哥哥,别让他冲动做出吃亏的事儿。”
罗十娘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抓起装着杀猪刀的木匣子往腰上一系,跳下了马车,疾步走向前面的罗大志处。
一靠近,罗十娘就听见罗大志称呼那位老人作老爷,而那位“老爷”却告诉罗大志他姓张,说是他年纪估计都和罗大志的父辈差不多大,让罗大志称呼他为“大叔”就好了。
罗大志也是个顺杆儿爬的,因此从容地称呼其为“张大叔”,倒是得了那位张大叔一眼赞赏的眼神。
罗十娘一靠近,那张大叔身边的三个男子便注意到了罗十娘,那位张大叔也望了过来,笑道:“啊,是莽山镇的屠娘子啊!”
罗十娘仔细看了罗大志,发现罗大志连一根汗毛也没有受损后,这才望了那张大叔一眼,僵硬地福了福,冷冰冰地声调道:“这位大叔有礼了。”
不知道罗十娘是面瘫的张大叔微微一愣,和身后三个男子微微对罗十娘泰然不惊的模样心下赞叹一声,张大叔笑着看了看罗十娘,对罗大志道:“贤侄这是要家去?”
罗大志心里打了一个转儿,笑道:“张大叔,您这是要走访什么亲戚呢?前方不远就到小的家里,若不嫌弃,过去歇歇脚也好。”
罗十娘抬眼皮子看了看自家这个二堂哥一眼,想到这个时代的规矩,继续当那锯了嘴儿的葫芦,不吭一声,却也一步不挪地站在罗大志身边……这陌生的四个人让罗十娘下意识地很是戒备,一,这四个人一看就身份不凡,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富贵来历;二,老人身后的三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谁知道是来寻仇的还是真来走亲戚的?三,看情形,应该是跟着旅行社马车来莽山镇的,可是这四人一看就不是那自家出行坐不起马车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搭乘罗家旅行社的马车来莽山镇?而且,若真是走亲戚,也不至于跟着旅行社马车过来吧?!
所以,想着各种疑点重重,罗十娘更加坚信不能离开光有脑子,那把子力气真用起来,估计还不如自己的二堂哥,就是真遇上了危险,她觉得自己如今凭空出来的一身蛮力,多少也能拖住敌人,让自家哥哥嫂嫂和姐姐们安全逃跑!
只可惜,罗十娘心里暗恨自家这个二堂哥居然邀请这陌生的四个人去村里,要是万一这是坏人,那不是把自家老窝给曝露出来,让歹人来个杀人灭口得逞么?!
不过,看四人的做派,罗十娘暗暗祈祷他们不稀罕去穷旮旯屈尊,客套客套就闪人……事与愿违,罗十娘心里的祈祷还没给天上的神仙听见,那张大叔就毫不犹豫,兴趣盎然地应了下来。
嗯,看着二堂哥微微一僵的身子,罗十娘放心了:二堂哥还不是真傻,原来就是客套客套邀请人,却不想踢到死皮赖脸的人,人家还真的跟了去。
心里叹了一口气,罗十娘跟着罗大志把四人照顾去了第三辆马车后,看着罗大志上了第一辆马车,罗十娘这才摸着腰间的杀猪刀,戒备地看了一眼第三辆马车里正好探头出来跟她对上个正着的三个男子之一,微微一愣,也翻身利索地爬上了第二辆马车。
跟罗十娘对上的,正是那位张老爷,嗯,张大叔身边年纪最小的张谦。
等马车启动,张谦坐好,想着方才罗十娘给他的那一眼冰冷的警告,拍拍胸脯对张老爷道:“老相爷,那屠娘子不简单。”
张智瞥了张谦一眼,不屑地道:“别说那屠娘子,我看那罗大志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张温颔首赞同张智的说法,略微思索一下,道:“这罗家真是奇怪,且不提罗十娘和罗大志,今儿那卖卤菜的两个罗家娘子,也是……十分利索的。”
想着罗家两个娘子卖的卤菜的美味,又想着自家孙儿在那受到的待遇,张老爷不厚道地捋着胡须笑了,道:“还是年轻啊,就是要出来多走走看看,不然,也只是闭门造车。”
张智张温张谦三人闭口不语,心想:您老这么逗着郎君跟猫抓老鼠似的,自己却躲在一旁看郎君的笑话,咱们可看不到郎君学到了什么,只是看到他被乡野村妇甩脸子……确实不好受,老五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