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桑砌城旮旯一角的若梦广场向来冷清,附近也没什么商家店铺,一些绿色植物顽强的生长在街道石板的缝隙里,迎风招展,也不见有什么人去清理掉这些杂草。广场的正中心竖立着一尊巨大的大理石雕像,那是用一整块青花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女娲神像,由红晶堡德高望重的炼器长老花费了三个月时间才雕刻而成,女娲胸部丰满,波浪似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重点部位,腰肢纤细,直看得人血脉偾张,女娲的下半身雕刻为蛇身,蛇尾翘起,握在女娲的左手中,女娲的右手轻托着一枝作为红晶堡与桑砌城友好城池象征的木樨花,笑容慈祥。二十三年前这座雕像在红晶堡雕刻完成,红晶堡堡主亲自护法将它运送至桑砌城,安放在特意为这座雕像留了位置的若梦广场,雕像树立的那一刻,标志着桑砌城与红晶堡正式结为友邦城池,两城签署了缔结友好城池的协议,桑砌城与红晶堡的合作随着这次活动有了质的飞跃,进入了一个实质性发展阶段。红晶堡作为天源大陆为数不多的矿石产地,急需一个地方可以消化掉它每年巨大的矿石产量,而作为天源大陆贸易中心的桑砌城,巴不得红晶堡和它签订矿石贸易合同,十分愿意和红晶堡结为盟友。利益当头,大家也就没管女娲女神到底愿不愿意被人雕刻出来放在若梦广场,直接就把事情办了,二十三年来,这座雕像就伫立在这里,默默地承受风吹雨淋,日晒雨打。
王九选择若梦广场的原因很简单。第一,这里人少,人少就好办事。第二,这里好找,因为有巨大的雕像立在这里,老远就好看见。可是王九偏偏就没料到白裔这个笨蛋愣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这里来,他们三人傻兮兮的站在雕像底下等了好几个时辰,隔一段时间还要给刘真继续上定身术,耗损了不少灵气,累得不行。王九没敢在大街上把人明目张胆的五花大绑,就只好用费灵气的定身术了。
白裔很远就看到了王九三人以及被定在他们身后的刘真,当然王九也看到了白裔,他心里很是紧张,对方的修为比他高了一个小境界,双方真的有了什么冲突,己方肯定吃亏。在等待白裔的时候王九心里其实已经后悔了,可是人都绑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去,对白裔拱手道:“白道友。”
白裔没有还礼,她板着一张脸,看了一眼王十四身后动弹不得的刘真,掏出了那张房间里的纸条,两只手指夹着问王九:“这玩意儿,是你们留的?”
“……正是。”王九咬咬牙,“我们把这位……白道友身边的道童请来,是为了向白道友询问一件事情,涉及私人之事,吾等怕白道友不愿作答,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白裔似笑非笑,晃了晃手中的字条:“上面写着‘刘真在我们手上,若不想他死,马上来桑砌城浮木区西北处的若梦广场找我们’,敢情若是我不来,你们就要杀了我的道童不成?”
王九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去绑刘真的是王十四和王十三,他并不知道自己鲁莽的师弟师妹们给白裔写了点什么,王九回头责怪的看向王十三:“你们真是这么写的?”王十三一脸无辜的看着王九,在他和王十四的观念里,白裔本质上已经是杀了王四的杀人凶手,是仇人,这么写完全只是为了引蛇出洞,谁管纸上要写什么的。
站在一旁的王十四早已忍不住,她向前一步,质问白裔道:“白前辈,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几天前去过败叶之林?是不是在那里杀了一个叫做王四的男修士?”
白裔一挑眉毛:“这位小姑娘,你问的问题好生奇怪,我一个筑基修士,凭什么告诉你个小小的炼气修士我的行踪?”
“你……分明是你做贼心虚!”王十四一张小脸气的通红,拿手指着白裔,愤然道。
白裔转向王九,嘴角含笑:“王道友,阁下三人来自于练虹门门下吧,难道往日里练虹门便是如此教导低阶弟子,可以随意对修为高于自己的修士大呼小叫,指指点点的吗?”
王九心生恼怒,自己的小师妹生的好看,在练虹门中男弟子们都让着她,惯着她,时间久了,女孩子难免养出了些娇气。方才的确是王十四做得不对,但是好歹是自家门中捧在心尖尖头的掌上明珠,王九哪有帮外不帮里的道理,当下便道:“师妹性子耿直,说话急了点,还请白道友见谅。白道友有所不知,师妹口中所言之人王四乃是我们三人的大哥,更是我们练虹门的得意弟子,但是他的尸骸今天在败叶之林被人发现,是为谋杀。而据我们所知,白道友极有可能是大哥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之前又曾在拍卖行金枯堂卖掉了一副罕见的凤凰玛瑙石耳环,那副耳环正是我们大哥的所有物,这前后关联一接上,不由得让人怀疑白道友与我师兄之死的关系啊。但是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没有实证,所以我们师兄弟们商量了下,还希望白道友以心魔起个誓,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好消除我们的疑虑。”
“这就是你们绑我道童、引我现身的理由?因为一副耳环就怀疑我杀了你们的大哥,这理由可靠不住脚,万一是你大哥把耳环卖给我的呢?”白裔面无表情的说道,心里却泛起涟漓。她卖掉的凤凰玛瑙石耳环是从那个被自己误杀的修士身上搜刮得来的,估计那人就是王九所说的王四,可是这要她怎么解释?人的确是她杀的,东西也的确是她从死尸上扒来的,但是王四的死和自己其实关系并不大,那只该死的彤雀才是元凶!明显王十四他们现下误以为是她见财起意,杀人劫货,现在如果自己不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三人估计是不会放人了,可是他们却希望自己以心魔起誓,且不说王九的要求对一个修士而言有多么的不礼貌,白裔根本不可能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因为不管怎么说,王四确确实实是自己杀的……
王九还没回答白裔,站在他身后的王十三忍不住了,他粗暴的拽过刘真,用食指和中指贴着刘真的脖子,指尖汇聚灵气,恶狠狠道:“那又如何?死的可是我们最喜欢的大哥!若你不以心魔起誓,那我、我就杀了你的道童。”
可怜的刘真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王十三拽在身前当做人质,小命眼看不保,他想到自己此生还没有享过荣华富贵,没有睡过妞,没有娶过老婆,现在自己眼看就要死了,却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肚子里还饿得要死!刘真可不想做饿死鬼,在他看来,自己唯一活下来的希望就是白裔善心大发,配合王九发个誓,好放了自己,大家和气生财,好聚好散。刘真泪眼汪汪的盯着白裔:前辈,小的今天活不活的下来,可就全看你了!
白裔根本没看刘真一眼,面无表情的对王九说道:“王道友,我是不会以心魔起誓自己有没有杀你大哥的。”
刘真的眼泪当即就淌下来了,自己死定了。
王十四听到白裔这样说,她的眼睛里透出了仇恨,竟还带着一丝兴奋:“师兄,你看这女人不发誓,肯定是她杀了四师兄!”
“且慢。王道友,请听我一说。”白裔觉得王十三和王十四简直不可理喻,只有面前这个年纪最长的王九还说不定会讲几分道理,她一字一顿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白裔详细的把败叶之林发生的事娓娓道来,没有漏掉一丝细节,当然,关于她杀死彤雀的手法,白裔并没有细说。
“你是说,你在遇到四师兄的时候,他已经受了重伤?”王九很是惊讶。
王十四仍然不相信白裔所言,声音尖锐:“师兄,不要听这个女人的话,她肯定是在骗我们,而且按照她所说的事实真相,四师兄也是她杀的呀!”王十三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是啊师兄,不要被这个女人说的谎话给迷惑了。”
“事实就是如此,小姑娘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白裔一摊手,“王道友,请你现在立刻放了我的道童,毕竟他在这场闹剧里,是最无辜的人,还望王道友身为正派道宗门下,不要滥杀无辜。”
“这……”王九犯了难,这人是放还是不放?不放吧,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毕竟人家已经很有耐心的告诉了他们事实的真相,即使是白裔的一面之词,但是至少表面上,白裔可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放吧,白裔的修为高自己一个小境界,放了刘真,她一定会带着自己的道童离开此地,不找他们的麻烦都算是好的,这样的话,王四究竟是何人所杀,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王十四涨红了脸,她抽出了一柄通体洁白无瑕的玉如意,指向白裔:“你、你不要以为仗着自己修为高,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白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不已。这小姑娘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比自己小不了几岁,怎么这性格生的如此蛮横?她瞥了一眼王十四,已然心生厌烦,放出了筑基中期修士的威压:“小姑娘,现下是你们挟持了我的道童来要挟我,怎么就变成我仗势欺人了?你拿出自己的武器,难道是想和我动手不成?”
王十四气得要死,跺了跺脚:“师兄,你就这么看着这女人欺负我?”
王九还没说话,王十三已经戳破了刘真脖子上的表皮,一行血流了下来:“师妹,不要怕,我们有这女人的道童在手上,她不敢和我们动手的。”
刘真痛得要死,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说了,事实真相就是如此,你们还想闹哪样啊!”白裔抓狂,难道大门派里出来的的弟子个个都是这样不可理喻的人吗?
“照你所说,也是你杀了四师兄,至少你要自断双臂,我们再放了你的道童。”王十四握着玉如意,笑容诡异。
白裔冷哼一声:“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心思怎么生的如此歹毒!王四并非因我而死,你怎么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在这里胡搅蛮缠!我白某绝不可能自断双臂,如果你们再这样恶心我,我就在这里先把你的手臂砍了,你看怎么样?”
王十四脸白了白,作为一个炼气修士,白裔对于她的压力还是有的,她握着玉如意的手慢慢下垂。王十三见状,拽着刘真跳上前一步:“一条人命换你两条手臂,并不亏吧。”
白裔左手背在身后,悄悄的掐了一个轻身术决捏在手里,对挟持着刘真的王十三说道:“若你胆子够大,你可以试试看杀了他,我会让你知道,在我眼皮子底下杀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王十三激动地大声说道:“你以为我怕你?我王家百年底蕴,我会怕你?既然不肯自断双臂,那就休怪我不客气!”说罢,也不等王九阻拦,双指汇聚一道至纯火灵气,笔直戳向刘真的脖子。
白衣怎么会让王十三得逞,轻身术一放,四朵白色祥云浮现脚上,白裔飞快的遁到了王十三的身后:“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