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岛的宗律阁。
褚修冥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几盏烛火把整个屋子照的很亮,仿若白昼。
司徒锦毓身穿白纱,长发披散在白纱之上,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看着褚修冥双目微闭,静静的躺在那里。她明亮的眼睛里,又隐隐闪烁着一些晶莹。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那么清晰的烙在了她的心上,那种苦痛时刻撩拨着她,心中隐隐泛着疼。
褚修冥的整个上身,早已经涂满了草药,火鞭留下的痕迹在草药的覆盖之下,还是隐约可见。依然俊美的脸,恍惚迷离了她的双眼。
哑婆轻轻推门,刚推开一个缝隙,看到司徒锦毓的眼睛依然红肿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
司徒锦毓痴痴的看了一会儿,脸颊竟微微烫了起来,丝毫没有留意,门外的身影。垂下眸子,起身走到烛火边,把烛火拨的旺了些。
被拨弄过的烛火,果然更疯狂的燃烧起来。
“师父?”
她满意的再次走至床边,轻轻的唤了一声。见褚修冥没有反应,就双手交叉,轻轻的趴在了他的身边。没多久,便沉沉的睡去。
听着司徒锦毓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均匀,褚修冥睁开了双眼。明亮的眸子看着她的侧脸,眼神一片柔和。他伸手,想要为她揽起那沾到地面的丝滑长发,手一用力,臂膀处又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紧咬着唇瓣,没有让自己痛呼出声。再次抬起手臂,把手轻轻的放至了她的头顶。
“毓儿?”
他的口中呢喃道,伴随着这声呢喃的却是钻心的疼痛。他忽然想到在走下峰顶的石阶时,那忽然传至心间,犹如万虫餐食的痛苦,这一刻他又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情毒之蛊?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四个字。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白澈临近死亡的那一抹笑意,到底是何意。
“呵,呵呵……”
褚修冥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他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白澈都能看透他的心思,视而不见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吧?
他又看向司徒锦毓那熟睡的侧颜,片刻后,不得不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轻轻下床,忍着剧痛将司徒锦毓轻轻抱上了床。然后,顺手扯了件袍子走出房门,走进了夜幕中。
夜很深,他停在了离卧房不远处的回廊里。只要一想到司徒锦毓,那片不知名的柔和就会慢慢溢满心间,他的心就要忍受万虫餐食的折磨。
哑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的走了过来,站在了褚修冥的身边。
“哑婆?”褚修冥低声唤道。
哑婆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哑婆为什么还不去睡?”
哑婆用手比划了两下。
褚修冥笑笑,“我已经睡的够久了。”
哑婆依然用手比划着。
“毓儿吗?”
哑婆再次点了点头。
“她睡着了。”褚修冥提到司徒锦毓的时候,眼神里总是深沉的难以让人捉摸,但现在却多了丝黯然。
哑婆会心的笑笑,示意褚修冥去吃些东西。
……
白家的屋子里漆黑一片,白灵儿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梦里总是有无数的惊恐。有白澈,有褚修冥,有司徒锦毓,有东方俊的无头尸,还有褚明良对她无休止的撕扯。
咚!
一声闷响,让她从困顿的梦境中,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屋内的陈设,在黑暗中,隐约有一些不太明朗的线条。她又仔细听了听,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蹙起了眉头,褚明良那张淫邪的嘴脸总是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褚修冥那温和的眼神总是望着司徒锦毓,而从来都没有看过她。白澈那血琳琳的身躯和东方俊那爬满蛊虫的无头尸体,也总是在她的眼前。她像着了魔一样,无法让自己清醒。
她猛的起身。
“都滚,都滚!”她在黑暗中胡乱的挥舞着手臂。
“阿爹?阿爹?”她低低的唤着,夹杂着低低的哭泣声。
这一夜是那么漫长,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片刻后,她突然想到了她的阿娘,两天来几乎滴水未进。她披了外衫,点燃烛火,快步的走了出去。
走到正厅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几乎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不太沉稳的呼吸声。借着手中的烛火,她看到地上的板凳倾倒着。她摇了摇头,刚想去扶起来,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一声闷响。
咚!
“阿娘?”
她猛然抬头,白夫人纤长的身体就那么直直的垂在正堂的房梁上,眸子微闭,表情安详。
她扔掉手中的烛火,上前抱住了母亲的双腿,但是无法把人从房梁上抱下来。她急的直喊:“阿娘,阿娘?”
泪水簌簌而下。
她只好扶起凳子,找了刀具割断了绳子。
白夫人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白灵儿想扶住母亲的身体,却一同摔在了地上。她慌乱的爬到自己母亲的身边,抱着还有些温热的身体哭了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她扭头,忽然看到仍在地上的烛火还在燃烧着,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瞬间所有的悲伤,在脸上化为了狠戾。
“阿娘,灵儿是不会让您和阿爹白白搭上性命的。”
说完,她突然起身,将白夫人的尸身留在了原地。扯了一块帷帐,扔在了燃烧的烛火之上。静静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然后疯狂的在四周燃烧起来。
她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听到外面的呼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白家失火了。”
“快来人,白家失火了。”
“……”
声音此起彼伏。
她能够感觉到,人们正在慌乱的,匆忙的救火。
火势越来越旺,顺着窗子,屋内的木质桌椅,帷帐,木床……一直到了房梁。
直到她感到周身都炙热了起来,浓浓的烟雾缭绕在周身。昏睡前那一刻,她听到了褚修冥与伏茂宫的声音。
“救命,救命!”她声音微弱的喊着。每喊一句,浓烟就会灌进口中,让呼吸变得更为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