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斋的烛火疯狂的摇曳着,就如同姬泰拼死抵抗的决心。可终归是肉体凡胎。
陈玉丰,黄章和元旬跪在卧龙斋的地锦上,看着姬泰那早已不成人形的面孔,面面相觑。那是他们的陛下,昨日的风采已无迹可寻,可他依然有着难以忽略的威慑力。
自从陈玉丰,黄章和元旬被招进这卧龙斋,姬泰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或者,姬泰从来就没有想过交代什么,仅仅只是想要他们见证他的死亡。
陈玉丰,黄章和元旬都是姬国的元老,除去司徒北,可以说在姬国的地位举足轻重。自从司徒北仙逝,元旬就被任命了辅相一职,黄章是禁宫侍卫总管,陈玉丰是兵部尚承,均居要职。
元旬感到腿部有些麻木,稍微动了动,轻轻的对着御榻上的姬泰唤了声。
“陛下?”
姬泰仍然眯着眼,似乎睡着了,完全没有回应。
白公公从凌空殿回到卧龙斋,见三位大人仍然跪在地上,赶紧道:“哎吆,三位大人,都这么久了,怎么还跪在地上?”
姬宪从卧龙斋的外室看了看,眼神里透着意味不明的薄光,不着痕迹的转身走开了。
“陛下一直没有醒来,我们不好打扰。”黄章颇为尴尬的说道。
白公公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吆,瞧,老奴都糊涂了。在老奴奉陛下口谕召见三位进宫的时候,陛下就说过了,若是他在昏睡中,就先让三位坐在外室等候。都怪老奴,老奴这是忙糊涂了。快,三位大人快起来,到外室休息休息。”
陈玉丰与黄章虽然年过半百,但是毕竟是练家子出身,颇为轻松的就站了起来。
元旬看上去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蹙着眉头,双手撑地,使劲儿的想要往起站,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幸好陈玉丰与黄章及时扶助,要不然真要摔在地上,丢尽了脸面。
元旬站稳之后,深感尴尬,面部爬上了红云。若不是晚上,烛火摇曳,又满脸的胡须,怕是难以遮掩。
“谢谢两位大人。”元旬对着陈玉丰与黄章点头客气了两句。
“辅相大人不必客气。”黄章一板一眼的说道。
陈玉丰则是笑了笑,以表回应。
“三位大人请。”
白公公说着自己也去了外室,又对宫婢道:“还不赶紧给三位大人奉茶。”
“是。”
……
佛寿斋内,夜也已经深沉,烛火丝毫没有停歇的意味。
宣德太后坐在小榻上,微眯着眼睛,手中的佛珠不断的撵动着。
“太后娘娘?”一个小公公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至宣德太后的身边,轻轻唤道。
宣德太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不着痕迹的落在快要燃尽的蜡烛上,慵懒的问道:“如何了?”
“三位大人自从进了卧龙斋,就再没有出来过。”
“什么?”
宣德太后一下子从小榻之上站了起来,蹙眉质问道:“没有出来过?”
“目前没有。”小太监看着宣德太后浓重的眉眼,红艳的唇瓣,冰冷的神情,慌忙低下了头。
“哼!他是临死都不让本宫歇心啊!”
“太后?”
“还有何事?”
“甫王派人传话。”
“说什么?”
“甫王说,还不到摆宴的时候。”
“告诉甫王了吗?本宫的菜已经备好。”
“说了。”
“那就好,你下去吧。”
“是。”
小公公慢慢退出了佛寿宫。
宣德太后突然起身走至佛龛处,放下手中的念珠,念珠发出晶石落地般的脆响。她在佛龛的几案下摸索了几下,使劲儿按了进去。佛龛后面的墙体竟然慢慢转动起来,打开了可容一人的缝隙。她四周看了看,然后走了进去。
暗格内烛火昏暗,四周简陋,只是那张黄花梨的木质雕花大床,虽然颜色暗旧,却依旧可以显出皇宫内的格调。
床上丝绸被褥新鲜亮丽。一个女人衣着华贵,侧身躺在上面,发髻有些散乱。
“这两日委屈皇后了,皇后住的可好?”宣德太后一副冷嘲的面孔。
女人睁开眼睛,抿了抿唇瓣,本想张口,舒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更没有移动半分。
“皇后平日里对我这个老太婆殷勤的很,如今却是连看都不想看了吗?”
“……”
“在这后宫生活的嫔妃,无论家事背景,论才论貌,哪一个都在皇后之上。至少在皇后生下太子之前,哀家是那么认为的。这么多年,皇后能够在哀家的眼皮子低下,把太子生下来。哀家就对皇后有了另一番看法,甚至心生敬佩。”
“……”
“哀家十分好奇,皇后是怎么做到的呢?”
“……”
“只有一种可能……”宣德太后故意放慢了语速。
“皇后精通药理。”
躺在床上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
“哀家猜对了吗?陛下自从知道了皇后有孕,就爱护有加,不给别人一丝可趁之机。对皇后的身份,来历闭口不提。你这样身世不明,来历不清的女子也能在我姬国的皇宫里坐上皇后的位置,对于我这个太后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微微舒展了眉头。还好,太后依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宣德太后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
冷冷笑道:“怎么?想把自己给饿死?以为饿死就能一了百了,他如今就站在地狱的门口,徘徊在死神的手指间,一个不小心,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你难道就不想见他?”
“……”
“你只要告诉哀家,你到底是什么人?哀家一定放你出去。”
“……”
“好,那你就在这儿等死吧!别以为你什么也不说,哀家就没办法阻止你的儿子登上大位。”
女人听着石门慢慢的合上,直到哐一声愕然而止,突然松了口气。她回过头,脸上泪珠涟涟,轻声唤道:“陛下?”
至今她都难以明白,宣德太后为什么要如此对她,为什么不愿意让姬宪继位?陛下就姬宪一个独子。若是姬宪不继位,那么继位的人会是谁?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在宫中常见的面孔,显公子?这不是谋逆的大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