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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朵鹿的春天(三)

溜出来的两人再次跑到了倪喃家。

“发布委托猎杀环羊?收集能器材料?”倪喃似乎皱了一下眉,不过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爱花钱就让他花吧。你们两个别搀和了。”

倪喃的反应有些出乎倪波的预料。倒不是让他们别管闲事这一条,而是塔库罗这次居然没有先到倪喃这里挑衅。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塔库罗先来找倪喃挑衅,让倪喃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能,借此羞辱一下倪喃,然后再将这事宣扬到斯美美和其他人那里才对。

“环羊很危险。”倪喃这次出人意料地罗嗦,看着倪波和斯海完全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的样子,竟然又放慢语调重复了一遍,“你们两个不许搀和这件事。”

倪波和斯海面面相觑,并不太理解倪喃的话。毕竟,倪喃对着塔库罗的挑衅也不是每次都示弱的。不过随之想到家里那个看到儿子少了根头发都要大惊小怪的父亲,倪波大概也能理解二哥的担心了。

但是其实倪波并没有把环羊放在心上。

从一开始倪波想的就是找异能者合作,自己只负责提供环羊的踪迹。在朵鹿这里,即使是常来搜集低级药材的异能者也不会比倪波更了解附近的一草一木。那么,倪波提供地形信息和环羊的踪迹,而异能者只要答应不会接受塔库罗的委托,双方可以皆大欢喜。

尽管能理解二哥的好意,倪波仍然开始在自家酒馆物色目标。

这些天酒馆都不是一般的热闹。为了环羊而来的异能者们呆在镇子的时候,除了会到异能协会探听消息,就是在酒馆休息了——镇上唯二的另外一家普通人家开的酒馆,因为惧怕异能者这几天暂时停止了营业。

或许是小镇的安宁与周围的同伴给了他们安全感,异能者们毫无顾忌地在酒馆放松着自己。譬如与女士调情,或者和同伴一同醉成烂泥状,也不乏激烈争吵甚至真的动手相斗——谢天谢地,乐于助人的木系异能者并不少,因此酒馆几经摧残,但修修补补还能继续营业下去。

倪波最先看中的是一个胸前佩着五级异能者标志的大胡子。不过,就在倪波尝试告诉他自己很熟悉周围地形的时候,喝过头了的异能者一头奔着树壁而去,嘴里似乎还在嚷着“苇儿小姐我来了”什么的。那“嘭”的一声巨响不仅引来了其余客人的哄堂大笑,也严重打击了倪波对他的信心。

更多异能者并不会在胸前或者领口这种显眼的地方佩上自己的等级标识。于是一些明显聚集在一起的异能团成了倪波的目标。虽然有的团队会在酒馆里为了女士大打出手,内部团结很值得深思的样子。不过,就这些日子零散客人从来没有主动挑衅过团队客人,而后者恰恰相反的情况来看,团队的力量更强大是不容质疑的。

这次倪波观察了几天才再次选定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团队,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个穿着不起眼的棕灰色衣服的男子静静坐在角落。不过倪波确定他们团队至少应该有四名成员,留在酒馆的男子应该只是打探消息的而已。至于其他人,肯定是在探询环羊的位置了。不管怎么样,这个团队至少给人在做事的感觉。

所以倪波决定选择他们。

“恩?帮我们寻找环羊?”男子愣了下,很快充满笑意,很感兴趣的样子,“小朋友你想做什么?”

倪波被对方“小朋友”三个字几乎憋得双脸通红,不过还是强迫自己冷静继续说下去:“我可以帮你们最先找到环羊。这附近有多少异能者是为了环羊而来,你们应该知道最先找到环羊意味着什么。况且,就算我没能找到环羊,你们也没损失不是吗?”

“那倒是。”男子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杯子里的烈酒,似乎又等了一会回味口中的辛辣感,一直到倪波急得快要跳脚,这才慢悠悠的说,“不过,即使没有你的帮助,我和我的同伴也已经有眉目了。”

“我……”倪波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给他这样的回答,当下卡了壳说不出话来。本来他料想的合作是建立在对方没理由不要他的消息上的,可是现在,倪波已经不知道该和他谈什么好了。

男子看着倪波的样子,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又欣赏了好一会,这才问:“你似乎急着想帮我们寻找环羊,是有什么理由吗?”

受到男子话的启发,倪波这才回想起他的原意,忙打起精神回答:“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接受塔库罗在强能协会发布的委托。”

“恩?”男子的眼光似乎闪了闪,嘴角仍然维持着微笑的弧度,倪波却不知为什么再感觉不到他的笑意,“我不知道你和塔库家少爷有什么纠葛,不过很遗憾,我们已经接了他的委托。”

“不,不能取消掉吗……”这句话倪波自己就说得底气不足,不过残存的希望仍然让他脱口而出。

“真抱歉。”男子的声音仍然和之前一样温雅有礼,但倪波却感觉到了其中的一丝嘲弄,“异能团有异能团的规矩,接了委托是不会随意取消的。这不是你该参与的事情,小朋友。”

一阵巨大的失望包裹了倪波全身,以至于他这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小朋友”这三个字。

“小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感觉到父亲拍上自己右膀的手,倪波才发现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酒馆。

父亲的眼睛中有着隐隐的忧虑,但倪波并没有费心思去琢磨。看到空荡荡的位置时,倪波第一反应是要追出酒馆去。但是随之,“小朋友”这三个字敲在了他心上。没计划,没能力,光凭借直觉就想达成一个意想天开的念头,果然像“小朋友”一样幼稚。

倪波知道,即使他追上了那名男子,也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甚至万一遇到塔库罗的话,还会遭到对方狠狠的嘲笑。

他必须想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而且必须要快,那男子说他们已经有环羊的线索了,说不定现在离去就是会合同伴进行猎杀。

“爸,我……”倪波搅尽脑汁想着溜出去的理由,“我忘了,和斯海说好今天有事的。我先出去了爸。”

“小三?”父亲的双眉却紧锁着,右手有力地抓住了倪波的臂膀。

倪波第一次感受到父亲高级异能者的实力。在父亲的手中,不论他用了多大力气向外冲,自己身体却仍然纹斯不动。这也是父亲第一次对自己露出如此强硬的态度,倪波眼中不自觉出现了迷茫与惊慌。

“爸……”

这丝微弱的呼唤似乎击跨了父亲的坚持,也或许是因为从倪波眼中读出的信息,让他第一时间回想起离自己而去的其他两个孩子,父亲几乎是下意识地略松开手。但是他就这样轻柔地抓着倪波,什么也没有说。

“爸……我……”倪波很不适应这样的气氛。自己想去找环羊消息的事是怎么都不可能和父亲说的。凭着父亲对自己的溺爱程度,恐怕听到这话的下一瞬,父亲就会要求比如美美姐,一定要看好自己不能出去惹祸。

“我先出去了……”或许是仗着父亲从不会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倪波最终只丢下这一句,然后转身奔出了树屋。

父亲并没有阻拦。但是,似乎有重重的叹息声,在倪波转身离开后,从树屋透了出来。

受到心中愧疚感的驱使,倪波第一时间跑到了强能协会,准备和斯海串通一下对父亲善意的谎言。

奇怪的是,美美姐今天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两个在打什么主意,反而是望着遥远的地方心神不宁的样子。

等斯海蹑手蹑脚地跑出来与自己会和后,倪波才知道,原来自从今天塔库罗汇合了接下他委托的异能团离去以后,美美姐就是这个样子了。

以往碰到这种情形,倪波应该是大喊一声:“不行,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然后冲进林子想方设法破坏异能者的抓捕计划。

可是参与抓捕的正有那个酒馆里讨厌的男子。

一想到对方喊着自己“小朋友”与隐隐的嘲弄,倪波就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无比幼稚。甚至塔库罗,倪波也开始觉得,对方其实一直是以恶作剧看待自己的行为的吧。

倪波决定认真地将环羊从他们手中抢过来的。是的,完全凭实力战胜环羊,将战利品堂堂正正地从他们手中抢过来,而不是靠着一些捣乱破坏的小手段。

“我要去林子里。”倪波郑重地说,“塔库罗不可能比我更熟悉林子。环羊不过是一头野兽,只要让它掉进设置好的陷阱里,我杀死它的希望很大。”

斯海立刻表示了支持:“好,倪波哥我们走!”

“不行,你去太危险了。”倪波立刻否定,“我一个人打不过还能跑,你受伤了就糟了。”

“我就在边上看着,绝不惹麻烦。”斯海眼睛瞪得大大地,似乎坚定了绝对不会妥协。

不讲理的小孩子是最难缠的。倪波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最终还是点了头,带着斯海一起向林子深处走去。

镇子西边是附近唯一一条小溪,这几天倪波早已经从溪边的蹄印找出了环羊的大致出没范围。本来时间充裕的话,在环羊喝水的必经路上设置陷阱应该是个更好的选择。但是为了抢在塔库罗等人的前面,倪波耐心地搜寻着这里最新的蹄印,直扑环羊当前所在的地方。

但是倪波很快发现蹄印有些奇怪,不但偏离了环羊往常的活动地点,而且从周围植物的凌乱程度看,环羊应该处于快速奔跑慌不择路的状态。可如果说是塔库罗等人猎杀环羊造成的痕迹也不像,蹄印虽然略显杂乱但仍然强健有力,路上也没有任何血迹,环羊应该只是逃窜并没有受伤。

倪波不太敢下结论环羊是不是安然逃脱了一整个高级异能团的围捕,不过假如真的是这样,现在筋疲力尽的环羊很可能就是他的机会。这样想着,他的脚步愈加急切起来,一直走到天蒙蒙转暗,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朵鹿很远,几乎快到公子法兰家的领地了。

公子法兰是居王里迪的七子。与并不惹人注目的朵鹿镇类似,领地在这附近的公子法兰与其他公子相比,同样黯淡无色。就像倪波,除了知道公子法兰是居王的孩子,完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或许在见到领地周围的缇木树界时还会感慨下他领地的广阔。这种生长起来枝叶间挤得密密麻麻几乎不留一丝空隙的树木连成了一道狭长的分界线,形成领地边界的标志。从倪波所站的地方,不论向哪一边望去,都只能看到一长段弧线,最后隐没在远处的密林里。

倪波不知道环羊是不是进了公子法兰的领地内。环羊的蹄印在稍远些的地方已经失去了踪迹,他不过是凭着直觉才一路追到这里。而这些缇木树界其实并不太高,不用说环羊,斯海这样的小孩子爬过去也没问题——守卫领地靠的毕竟是公子法兰手下的士兵而不是这道树墙。

倒是斯海从没到过离开朵鹿这么远的地方,对这缇木树界好奇极了,即使乖乖跟在一边并不妨碍倪波,但不时望向缇木树界的目光已经严重迟滞了他走路的速度。

“进去吧。”倪波终于下定决心,万一环羊真的在里面的话,他不进去找一次是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他全身都舞动了起来。而随着这种舞动,面前缇木树界仿佛被无形的双手一直向两边推去,直到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人半宽的间隙。

不过这只是一种暂时性驱逐周遭一切事物的火系法则,效果猛烈但是持续时间并不长久,等能量消失后,一切都就会回复原状。

“太棒……”斯海的话只喊了半截就自己捂住了嘴巴,小心看看四周,这才蹑手蹑脚跟着倪波一起越过树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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