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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权力的游戏(五)

有多少年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了?

是十年?还是一百年?对于他来说,十年和一百年都是同样的漫长,对于这个浩瀚无边的世界来说,又都是一样的短暂。

在万丈雪山之上,倾尽千年打造的天上人间般的琼楼,这里华贵绝美仿佛仙境,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穷几十代能人术师的力量,才能打造出一个集天下之大成的胜境。洛九尘站在月神宫前,云雾缥缈之间,他的身躯如同万年古树,不动如山,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打动这具身躯。

回首间,往事如同闪电,在脑海之中飞速流过:

少年的意气风发,绝世天才的姿态,桀骜不驯,忠诚,背叛,不择手段,成为家族的罪人。

独闯禁制结界,穿越千年来无人穿越的国家结界,笑傲异族;遇见一生最重要的女子,无法自拔,欢喜,悲伤,一怒成魔,失去一生之中唯一的温暖。

有些时候,连他都怀疑着,都困惑着,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是成为式术之神,还是练成宗术至尊,打破道法九九之术,破镜归一。

当他抛弃所有,隐藏在最荒凉破败的地方,达到玄灵之术的最高峰的时候,汹涌而来的不是绝情,不是淡薄,而是无尽的孤独,对那个女子无尽的思念,悲伤汹涌,在无数个夜晚,将他淹没,将他打入悔恨的深渊之中。

传说之中,由九天之上降临的无上玄器,一气山河图,通古往今来,掌控时间,超越空间。那时候的他,熊熊燃烧的野心让他着了魔,发了疯,为了这个传说,他抛弃了所有,那时候的风还是这么冷,那时候的月光也是隐藏在乌云之后,那时候的尘世灯熊熊燃烧,那时候的她,流着泪求他。

当拱门缓缓打开,白衣胜雪的月神飘然而出的时候,两个人仿佛在眼前重合,时光交错,洛九尘这么多年尘封的心也仿佛震颤了一下。他喃喃念着,棠儿,你回来了么棠儿?

飘然若仙的月神看着眼前这个人,深不可测之中又流出一丝温情,眉头微微一蹙,多年之前上一任月神眼中的绝望和痛苦浮起在眼前,让她的心中有了愤怒,“洛九尘,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洛九尘从记忆中苏醒,两种影像从重叠之中分离,他看着眼前的月神,在多年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年轻的术师,一个娇嫩,受到众星侍的追求和宠爱的小美人,如今也变得如此高贵和威严。

他脱去黑袍,衣服上满是污渍和灰土,已分不清原来的颜色,半黑半白的长发随风飘扬,岁月已经将曾经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雕刻成一个阴冷深沉之人,他绿色瞳孔之中,仿佛深海,刀刻般的眉毛仍旧残留着当年的潇洒和锋芒。

“百年之前,我曾立下誓言,百年之内不再出现在神月,现在百年已经过去,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这里没有属于你的东西。”月神淡淡地道。

看着熊熊燃烧的尘世灯,洛九尘漠然无语,之前凌厉的气势,忽然渐渐消失:“一气山河图,我需要它。它能掌控时间,操控生死,只要我能得到它,我就能救活棠儿,你也想看到棠儿活着对吧?”

看着洛九尘充满希望,几近恳求的表情,月神轻轻叹息,她美目低垂,有些不忍,却终于还是说出口:“一气山河图,自古以来只有残卷,琼楼之上的,被封印在弦月楼,千百年来,也只是一个传说的象征罢了,当不得真的。”

“我不信,我不信!”洛九尘放声狂吼:“既然你还是不肯,那就不要怪我了!”妖异的绿光从他双瞳中缓缓射出,月神宫前,忽然天地色变,大片的乌云疯狂旋转,放出道道惊人的闪电,风起云涌,灵压爆炸,白玉广场上出现一条条裂纹,这些在灵溪谷出产的玉石,经千年灵气滋养,乃是世间最坚硬石头,然而光凭灵压就能震的这玉石开裂,洛九尘百年前就是不世出的天才,如今百年过去,又有谁是敌手。

狂风席卷,月神双手忽然张开,密集的乌云忽然破开了缺口,一道纯洁无暇的月光沐浴在月神身上,洁白圣光之中,九道光从月神宫窜出,天地之间,黑暗退缩在无名的角落,那九道光,将整个天空照的如同白昼,乌云雷电,白芒万丈,奇异的场景出现在琼楼之上。

九道光芒齐聚在月神背后,那是九个弯月形白色兵器,组成莲花状,与此同时,破开乌云的光柱之中,一个眼睛状的梭形物体从天而降,落在月神手上。这块奇异的梭形兵器,竟是一个眼睛,张开的眼睛之中,发出圣洁的光芒。

“仙器暗夜星眸和九弦之月又如何,岂不知早在天地之前,混沌才是本真!”洛九尘双目爆出华彩,双手变幻,空间灵力不断变幻流动方式,时而如同蜘蛛织网般井然有序,时而如同海中巨浪,狂暴无情,有时浩浩荡荡,有时空若无物,而天上的乌云竟然急剧下降,团团将琼楼围住,广阔千里的乌云,奇诡地凝聚在月神宫之上,乌黑发亮的乌云变成粘稠状液体,又慢慢变成如同黑色巨石一样坚固,此刻天上露出一轮皎月,而月神宫则变成了黑色死亡地带,黑色乌云带着奇异的破坏力,整个山顶似乎都承受不住,巨石崩裂,乱世穿空,摧枯拉朽,无数精美玉雕,大人物的巨型石像崩裂破坏,碾成齑粉。

洛九尘纵声狂啸,空间灵力急剧收缩,整个月神宫被包裹在黑色之中,混沌之力之后方才衍生万物,这种力量,是毁灭的力量。

死亡的气息在蔓延,月神在黑色的笼罩之中,没有发出任何反击,失去了乌云的遮挡,月华照亮了整个琼楼,星光璀璨,这个夜晚,本是如此美丽,然而琼楼第一景,神月宫被破坏殆尽,空中玄奥的出现一颗奇异的星光,然后是两颗,三颗,然后是七颗,这七颗星光在月华之下,缓慢旋转,变幻,如同天上的流星雨,幻化如同夜晚的星河,某个时刻,七个星侍齐齐落地,七颗星变化的流星,齐齐落在洛九尘所处的位置。

整个山峰响起轰隆巨响,洛九尘所在位置,已被砸成了几十个巨坑。

混沌的黑色之中,一声轻灵的呼喝响起,一道白光,两道,三道,接着是九道白光,刺透黑暗,穿越混沌,破开禁锢,月神冲天而起,笼罩在月神宫上的黑色变轻变淡,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然而那月华绽放之后,就渐渐暗淡,空中的月神胸口爆出一团血雾,自高处无声地坠落。

一道白色的光从地上升起,接住了徐徐坠落的月神。

对不起,我,我尽力了。月神看着抱着她的那个男子,他的眼神温润,他的手臂有力,让她如此安心。然而像有什么在渐渐从身体里溜走,血沫不断的从喉咙里涌出,从她的微微弯起地嘴角流出,琼脂一样的肌肤上,尽是触目惊心的血色。

“我们的孩子,我已经让卫带他走了,我想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说他会长成什么样呢,他长大以后,是不是一个盖世英雄?”

眼泪从星河的眼中流出,他却仍旧笑着,灵力不断的涌进月神的身体里,让他绝望的是,那些灵力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会是一个盖世英雄,他会知道他的母亲,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月神,他会以你为荣。”怀里的玉人,笑着,张着嘴,轻轻地说着,好想听他叫我一次......

月神背后的九弦之月的九个月牙慢慢组合成一个巨大的月轮,落在地上,她右手中的暗夜星眸上,本来睁开了的眼睛,缓缓闭上,这是仙器主人生命力将尽的征兆。

落在地上的星河,抱着月神,仿佛一具躯壳。

各个星侍的话,他仿佛一句都没有听到。

洛九尘消失了......

他一定还在琼楼之上......

他怎么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连月神都......

众人的议论中,坤地卫出现在废墟之上,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星河,走向月神,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他抬起手,星河却暴喝一声:“滚!”

季辰的手在空中,终于无力的垂下。

两个身影接连浮现在废墟的月神宫前,落在废墟中的尘世灯还在亮着,看着地上的尘世灯,羽藏龙淡淡道:“尘世灯亮,尘世劫起。那个孩子,不能留。”

众星侍看到羽藏龙,表情奇怪,有的尊敬,有的疑惑,有的震惊,有的愤怒,然而看到他身后的那个人之后,所有的人齐齐行礼:月皇!

那个人拾起地上的尘世灯,拂去灰尘,端端正正地放在一处平地上,他穿着华丽而考究的锦衣,灵兽麒麟的须缝缀繁复图案,凤羽环绕,他的头发精心修剪,眉眼之中,深不可测,举手投足之间,威严自生。他看着如同雕塑一样的星河,而星河也直直地瞪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月皇转身拂袖,负手而立,仰望着夜空下令:“自今天起,再无月神!”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下,这就是你所谓的君王,好伟大的月皇。”星河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之中,则是无法言说的悲伤。

他忽然摘掉脖子上的吊坠,向空中一扔,眼睛里是希望也是绝望,是不舍也是诀别:“走吧,从今天起,你自由了。”空中那个个吊坠下的小剑,幻化成一条金色小龙,在空中盘旋不休,尤带不舍,悲鸣一声,寻着一个方向,咻然遁去。

羽藏龙平静的脸上忽然大变,“这是鱼龙舞,拦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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