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办的这都什么事!”一道雄浑愤怒的男音回荡在杨家的议事大堂里,久久不绝,一如男子此时难以平息下来的情绪。
而被质问斥责的阿威阿虎二人,则战战兢兢地跪着,牙齿哆嗦得硬是一字都难以发出。
毕竟是一族之长,所以杨宏此时虽说很是愤怒,但他还是没有失去理智。他缓了缓情绪,镇定道:“你俩的处罚暂且搁下。阿威,你带三人往镇东方向寻去;阿虎,你带三人往镇西方向寻去;还有二弟,你南我北;大家分头行事,务必要把那臭小子给找回来,知道没有?!”
“是!”堂内应声齐发。
“对了,记得悄然寻找,免得扰了镇民。再惊动镇长大人的话,实在是一件麻烦事啊!”杨宏再三叮嘱。
“明白!”
正在被众人寻找的杨晓风,此时也已出了镇,只是狼狈得很——他不仅手掌鲜血淋漓,而且身上衣服也破了好几个口子,往衣服的破洞里看去,可见皮肉之上的划痕血迹。
而他之所以这般,都源于之前他的硬越城墙之举。
自从他攀墙受挫一次之后,便开始思索一个出镇的万全之策。可是,当他看见闹事之处灯光渐息、人声渐无后,他发现“世间安得万全法,代价全无尽潇洒。”这等好事是不会有的了。
所以,现在的他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强行越墙,不过会使得他遍体鳞伤:二是待得天明再从吴家镇的大门口潇潇洒洒地走出去。不过后者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白天的话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他才等到夜深了,城门关了,然后再弄一些事端出来掩人耳目,就可以趁这个无人得空理会他的时候潜逃,待他逃出后,且不说漆黑的夜色给了他很好的掩饰,单单是外面那广阔的天地,家族里的那些人还找得到吗?
所以,此时的他也只能强行越墙了。杨晓风仰着头,望着那被加厚加高的城墙,眼眸中一扫之前的犹豫之色,尽是坚决。
他奋力一跃,左脚一蹬墙壁,看准时机便伸手抓住墙顶。只见,在夜色中,他的手掌抓着的那一处,酒瓶碎片上有着暗淡的光泽在流走着,混合着微热的鲜血,不消多久,便斑驳了整只手掌。
碎片嵌入皮肉而带来的痛感渐渐浓郁,但他并没有松懈半分,力道反而再次加重了几分,继而借势使得身体向上而右脚搭上了墙顶。当他艰难地在墙上站起身时,他发现,那该死的酒瓶碎片竟然刺穿了他的鞋子!
他的眼中满是惊骇之色,身体在温热的夜风中竟然微微颤抖。不过此时的他已来不及细思其它,连忙半蹲,继而双脚一蹬,身体矫如野兔地落了地。自脚底因震动而传来的麻木感并没有使他停滞半分,只见他纵身一跃,便没入了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
黑猫感慨完少年的疯狂也就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此间安静的空气突然渗入了细碎的脚步声和低声细语——
“还是没有。”
“不会......是出镇了吧?”
“怎么可能!听说城墙不仅加高加厚了,而且在墙顶还有着鲁大师的手笔呢。”
“不对......”杨凯看了看阴暗的角落里因害怕而蜷缩着的黑猫,再看了看脚下的青石板,继而用手抚过壁上没来由多出的些许尘土。
蜷缩在角落里的黑猫觉得今夜实在是怪异得紧。不仅先前有个怪异的少年有着强行越墙的疯狂之举,而且没过多久,此处又来了几个人,而且带头的那人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它毛骨悚然,使得它不敢动弹半分,也只有蜷缩着身子来表达自己那深深的恐惧。
它听得带头那人道出“出镇”二字后,身上陡然有着光华流走,也就五息的时间,那人身上俨然穿戴着一副光泽微亮的银色铠甲。而其他随从,虽说没有一副完整的铠甲,但双手也幻化出了护甲。
然后,黑猫的那漆黑得犹如黑宝石的眼眸中,出现了一幕数人纷纷纵身一跃、然后上得墙顶再跳入夜色中的画面。
今夜的夜色注定不再静谧如昔。
杨晓风今夜特意穿了一身黑色衣裳,虽说此时有点破烂了,但在夜色中行走依旧难以察觉。虽说他千算万算,却还是难以捉摸得透,自己明明疾走了很长的时间,为何家族中人还是那么快便追了上来。
藏于树上的杨晓风看着疾速奔过的一位族兄,思索良久,终是想起了之前自己的一次大意之举。
距吴家镇三里之处,有一森林,内有许多灵兽怪物。此林占地广阔,所以若想绕过此林,又得费好多时间。因时间实在紧迫,所以杨晓风临近森林之时,也不管自己的实力多么地卑微,里面的灵兽有多么地凶悍,他还是片刻不留地纵身入林。
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入林一柱香时间的杨晓风不禁暗生怨气,但又不得不感到庆幸——“还好,看这灵兽的体型和外表,想来也只是一阶的乌梢蛇。”
乌梢蛇,据私塾中的先生所说,待其生长成熟,体长可达八尺,阶逾三阶。此蛇身体背部呈现褐色或棕褐色,背部正中有着一条黄色的纵纹,体侧各有两条黑色纵纹,至体后部消失。
而眼前的这条乌梢蛇,体长顶多三尺,明显境界也只有一阶。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所以杨晓风揪准了时机便向左的一个闪身躲过了乌梢蛇那尖锐的獠牙和猩红的蛇信,继而一拳挥出,欲击向此蛇的七寸之处。然而,此蛇毕竟也非善茬,所以其细长的蛇身敏捷一动,便避过了杨晓风那来势汹汹的拳头,还顺势缠上了杨晓风的手臂,血口大张,蛇信嗤嗤地伸动着,直接咬向杨晓风的脖颈。
杨晓风毕竟年幼,少历风浪,所以当一击不成、反而被蛇缠上自己的手臂的时候,他便心生恐慌。但他毕竟理智尚存,也早早便做好了面对各路妖魔鬼怪的心理准备,所以就在蛇信刚刚碰触到他的脖颈时,他慌忙地使出左手,用力地击向蛇头。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话说的大概便是此时的这条乌梢蛇。原本它就要得逞之时,不料少年那突如其来的拳头使得它一阵晕眩,而蛇身也在那一瞬间无力地松开了对少年的束缚,重重地坠地。本以为会受到这少年的继续攻击,然而这少年似是有什么急事,将它打趴在地后,他便匆匆地迈步准备离开。但是,它好歹也还是个一阶灵兽,少年刚刚那一击虽说带给那么几息时间的晕眩,但并无大碍。所以,它依旧蛇心不死,吐着蛇信,向那少年袭去。
杨晓风怎么也想不到,本想继续疾速前行的他,刚迈出几步,大腿处便突然地疼痛了起来。他很是恼火地伸手直接抓住那可恶的乌梢蛇,也不管什么打蛇打七寸了,直接抡着那蛇便狠狠地砸向那地面,砸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用力。
蛇身渐渐冰冷,好似数月前的月色。当它的身躯再被动时,是一名青年随意翻动了几下,似是在看此蛇死亡的大概时间。森林之中因有树叶枯枝掩盖,所以难觅足迹,但若仔细勘察,总是会看出点猫腻的。这不,青年仔细地看了看乌梢蛇的尸身,再看了看此间的枯枝败叶,便纵身向一个方向奔去。而那个方向,正是杨晓风前往的方向。
乌梢蛇虽无毒,但其咬人之后,可使人麻木无感。这不,杨晓风打死那蛇没跑多远,大腿被咬处便有着一丝丝的麻痹感在噬咬着他的神经。那麻木感好似往水中投入一块石头而荡起的涟漪,向四周扩散了开来,使得正在疾速奔跑的杨晓风不禁一个踉跄,重心不稳而跌倒在地。
该死的!他拍打着自己那已渐渐麻木的大腿,试图唤起大腿的知觉,然而刚拍了几下,他便猛然想起先生的一番话:“乌梢蛇虽说无毒,但这并没有说它就没有什么威胁。随着境界的提升,乌梢蛇不仅防御力提高,而且它致人的麻木感更加地强烈起来。当被咬后,切不可再运动,不然,那麻木感只会扩散得越来越快!”
他拖着那已麻木得如同瘫痪的左腿,右脚一跳一跳地跳向近处的一棵树木。
沙沙沙。随着左脚拖过那些层层覆盖着的枯枝败叶发出一道又一道细微的沙沙声响,他终于跳到了一棵树下。他抬着头,打量着眼前的这棵树木,心里暗暗思索着待会的着力点。
待心思落定,他奋力一跃,双手欲抓住枝干,然而今晚被那酒瓶碎片给造成的伤势犹存,所以这一用力,直疼得他龇牙咧嘴而赶紧松开了双手,“砰”地一声低沉响起,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跌落在地。
手掌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之感染红了杨晓风那明亮若星的双眸,红如他手掌上的鲜血。但见,他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态爬了起来,然后继续奋力一跃,不顾手上的伤势,用力地抓住那先前染上些许血迹的枝干。
嘶......比先前还要激烈一分的疼痛使得他不由倒吸了一口空气,微凉。但他这次并没有放手,好像对疼痛已经麻木了一样,反而又多用了几分气力,借势腾身,攀上了那树干,继而手脚并用,异常艰难地爬上了树,气喘如牛。
既然已无法行动,那便在树上好好地呆着,躲着族人,也避着猛兽。等到天明,应该便能恢复如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