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夫人带着剪枝来到花园凉亭时,栗苏苏正无比专心加认真地研磨指法,以至于未曾发觉她娘亲的到来。栗夫人见到这一幕,无比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进了亭子,与欲给她施礼的沈玉卿道:“先生便是赫赫有名的琴师,沈夫子吧,无需多礼,快请坐下。”
栗苏苏听到她娘亲的声音,惊讶地抬头,就见栗夫人正和蔼地与沈玉卿说着话,当下起身走到她身旁,挽了她的胳膊,高兴道:“阿娘,你如何来了?”
栗夫人自石桌旁坐下,示意沈玉卿也坐,闻言笑道:“自然是来瞧瞧你是否好好听沈夫子的话,在好好学习弹琴。”
栗苏苏扁了扁嘴巴:“哦。”便跑回琴旁练琴去了。
栗夫人见状也不管她,只转头与沈玉卿道:“小女顽劣,给夫子添了不少麻烦吧?”
沈玉卿看了栗苏苏一眼,笑得十分和煦,他拱了手,温声道:“哪里,夫人言重。令爱天赋极佳,也勤奋用心,是个好学生。”
栗夫人听了这话顿时笑开了,她感慨道:“是沈夫子教得好,难得夫子能宽容迁就她,我观夫子气宇轩昂,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心怀自然也宽广的很。自然也不同于苏苏以往的夫子们,不会轻易就对苏苏放弃教导。”
沈玉卿显然不知道栗苏苏以前的光辉事迹,闻言疑道:“以往的夫子们?”
栗夫人感慨完,见沈玉卿有疑问,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怕夫子笑话。我与苏苏的爹爹曾给她请过数位夫子,其中琴棋书画,每样都请过不下三位,其中又男女都有。只是,只是他们教不了几天,就都被苏苏这孩子气得离开了。”说到此处,栗夫人又打起了精神,再次感慨道:“此次幸而遇见了夫子你。我看苏苏的琴艺精进许多,这一切还都要多谢沈夫子啊。”
沈玉卿听完,笑着望了一眼仿佛已经受了严重内伤的栗苏苏,与栗夫人道:“在下竟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番曲折。夫人何必言谢,令爱本是极为聪慧的学生,在下也不过尽一个夫子该尽的职责,将琴艺教授与她。其余,却是她自己的造化。”
栗夫人见沈玉卿温文尔雅,笑意更深了,当下换了和蔼的表情看着沈玉卿道:“苏苏的爹爹请你来当夫子,也是想着,夫子与苏苏的哥哥们年龄相仿,你们同龄人之间好沟通,不想竟真的成了。苏苏能这样乖巧地学习,也是夫子管教有方。”
栗苏苏支起耳朵听了半天,听来听去,见她阿娘话里话外都是沈玉卿有多厉害,而她又有多顽劣,颓然地垂了手,再颓然地吹了声口哨,又颓然地与她阿娘道:“阿娘,我其实是捡来的对吗?”
栗夫人瞪了她一眼:“好好弹琴。”
栗苏苏瞪了笑得千娇百媚的沈玉卿一眼,颓然地弹起了琴。
栗夫人又问了栗苏苏近来的表现,便起身回容园了。
沈玉卿起身相送,栗苏苏还在颓然地将琴音弹得极尽低迷。
沈玉卿走向栗苏苏,挑了眉,心情很好道:“难怪我第一回来的时候,你迟迟不露面。原是想像对付你以往的夫子们那般,借此将我气走。”
栗苏苏终于弹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又慢慢道:“我阿娘那样夸你,却那样贬我,你好像很开心。”
“嗯,也许吧。”沈玉卿好看的脸笑得分外欠揍。
栗苏苏:“………”
接下来的课程中,栗苏苏显得很低落。
沈玉卿见她又开始心神不宁,就皱着眉问:“栗苏苏你又怎么了?”那神色,哪里还有半分将将与栗夫人说话时的温润如玉!
然后,他就听到栗苏苏无比愁伤地叹了口气道:“夫子你不知道,本来你拥有的东西,忽然一下子成了别人的,你的心里会很落寞!”
沈玉卿眉凝得更紧了:“那么你的什么东西成了别人的?”
栗苏苏看着他,神色愤愤:“就在刚才,我阿娘对我的爱,它被你占了!”
沈玉卿:“……好好弹琴。”
当今天的教课结束时,已将近中午。栗夫人派了人留沈玉卿在府里吃午饭,沈玉卿称“宫中有事,就多谢夫人美意了”。转头见栗苏苏听了他的话一脸的如释负重,便加了一句“改日再来府上叨扰”,说罢,看着栗苏苏重新颓然的小脸,笑着离开了。
回无忧阁的路上,栗苏苏还没从颓然里解脱出来。她摸了摸脸皮,问一旁的未央:“未央,你觉得我没有沈夫子长得好看吗?”
未央想起初初在亭子里,自家小姐问沈夫子“就不怕她看上他么”时,沈夫子一脸正色地警告小姐不要误会,就宽慰地拍了拍栗苏苏,道:“小姐,你不要这样。不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嘛。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依奴婢看,安阳侯世子就不错!”
栗苏苏停了步子,转过头,直直盯着未央,森然道:“未央你说谁是落花?”
未央倒退两步,结巴道:“日,日光太大,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栗苏苏径自往前走:“我即便是一朵落花,也不会去喜欢无情的流水!”
未央在后头,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小姐就是小姐。
然后就听栗苏苏伤感地补充道:“因为这个流水,他让阿爹阿娘只顾着夸赞他,而一味看低我!”
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