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寻人的白子修父子一去不返,留在家中的众人渐渐没有了初时的紧张,慢慢松懈了下来。白思仁最是耐不住性子,慢慢挪到张氏身边,央求着想要出门,张氏却是一声不吭,抱着怀中的白蕊儿木然的站在西厢房的一角。
站在白鹭儿的角度上,可以清晰看到张氏脸上那个巴掌印,过了这将近一天一夜的功夫都没有消肿,这个白子诚下手真狠!不由在心里给白子诚又打了一个叉,若自家的东西不是白子诚偷的还罢,若真是他,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真是个人渣。
将近傍晚,白家的院门终于又打开了,此时门外已是一片冷清,原本看热闹的人眼见没有后续发展都已经三三两两的散了。
白子诚率先走了进来,衣衫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白鹭儿从前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二伯,这次仔细看,竟然也是一副好相貌,一身短褐打扮,不显土气,反而精神不已。
“爹,大伯,我回来了。”白子诚走进来笑嘻嘻的跟白崇文和白崇武打招呼,随即一脸惊讶,“呦,这怎么回事呀?大家怎么都站在院子里了?”
众人都没有理睬白子诚,白崇武率先看向跟在白子诚身后的白子修父子。
与白子诚的如沐春风不同,白子修父子比离开的时候还要萎靡几分,进到院子里就一直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白鹭儿暗自皱了皱眉。
“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在哪儿找着的?”
白崇武没有看白子诚,直接问白子修。白子修听到老爷子问自己,身子突地就是一抖。
“在,在……”说着,白子修微侧头看向白子诚,似乎在征求他的回答。
白崇武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大儿子,没来由的又是一顿气,就这样的性子,能入得了大哥的眼?
“出去一趟连话都不会说了?我问你呢,看老二干什么,在哪找着的,照实说!”白崇武起身怒喝。
白子修又是一哆嗦,猛地抬起头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弟弟,还没有说话,先白了一张脸,“在,在……”
“哎呀,大哥,你看你这副样子,倒像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爹,您老也别生气了,我照实说不就完了嘛。”白子诚没有理会白子修,率先开口,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
“我去杏花酒家了,昨晚上三弟一直垂头丧气的模样,我也心疼不是,我今了就想着去那边看看,兴许就有什么消息能传过来呢。可不是,还真让我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大哥,什么消息?那些学子们怎么样了?”
听白子诚提到消息猜想一定和京城的当真有关,白子轩瞬间有了精神,急切的问道。
白子诚一脸得意,正准备说下去,却被白崇武打断了,“旁的事过会儿再说,先说正事。”
老爷子发了话,白子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白子轩却是满脸失望,看向白子诚的目光就有了几分恳切。
白鹭儿站在台阶上,依偎在白崇文身边,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白子诚和白子轩的神色都很正常,但白子修却有一些奇怪。自白子诚打断了他说话后,他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听到白子诚提到“杏花酒家”的时候,迅速的抬头看了眼白子诚,随即又低下了头。
“大哥……”白崇武训斥完儿子,没有直接发话,而是扭头看向哥哥白崇文。
“你说吧,反正就这么点事,除了子诚,大家也都知道了。”
白崇文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摆了摆手,俯身将白鹭儿抱起来揽在了怀里。
突然被抱起,白鹭儿的思路被打断,索性也不再想了,看情况怎么进展吧。
白崇武站定了身子,狠狠吸了一口烟,垂下的眼睑笼罩在迷雾中,过了许久才开口,“六年前,你大伯搬到县城去的时候,把高坡下的那处宅子都收拾了一下,只带走了一些细软,余下的都寄存在了咱们这个院子里。”
说着,白崇武用旱烟袋指了指正屋的耳房,现在东西已经搬完了,大门敞开,因为只有一扇小窗户,屋子里面黑洞洞的。
“这事原本只有我们俩知道,”白崇武指了指站他旁边的老太太,“那天都把你们支出去了,趁着天黑搬过来,就锁了起来。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没成想还是出了事了,今了一清点东西,少了一些,把你们叫来,咱们就是为这事说道说道。”
一口气说完,白崇武又狠狠吸了一口旱烟,然后才看向院中的众人,目光着重放在了白子诚的身上。
“哎,爹,你看我干嘛,我这刚回来,也是第一回听你说这事,平常我可没往那屋去过……”白子诚连连喊冤,“再说,爹你这出了事就找我,这可有点偏心啊。”
“老二,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家可就只有你去的了什么杏花酒家,咱们可是连那泔水都尝不到一口的,出了这事,不找你,还找我们呀?”王氏靠在门框上,看着白子诚似笑非笑的。
白子诚皱眉,偷眼扫了一眼老爷子,才看向王氏,嘴一咧,笑了,“大嫂,那这帐咱们就得好好算算了,我这千百年才去一趟杏花酒楼,还是二狗子请的,这可比不得您那二两银子一盒的胭脂,您这可是大手笔。”
“老二,你血口喷人!俺涂胭脂也碍不着你,俺自家的嫁妆,跟你可没关系。”王氏听了白子诚的话,一下就站直了身子,指着白子诚骂完了,又回身指着白子修,“都是你这个没本事的,我这命好苦呦,你这兄弟在你跟前就敢拿话噎丧我呀,我不活了……”
说着,王氏作势就要坐地上。
“穷嚷嚷啥!正事还没完,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
白崇武一嗓子下来,王氏下蹲的身子顿时静止了,然后缓缓的站直,冲着白子诚狠狠的斜楞了一眼,嘴里却是没有闲着,嘴皮子突然利落起来,话头照着白崇武就过去了。
“爹,您老就是瞧不起俺们,以为俺们不知道?就眼瞅着这小的欺负俺们大的,老二嘴甜,你们稀罕,老三小的,你们待见,就俺们爹不疼娘不爱,干活俺们充大数,这有事了还让俺们背黑锅,爹,可不带这么偏心眼的。”
“老大媳妇,少说两句吧,老大也是我们儿子,哪有你说的那些个偏向。”白家老太太见白崇武气得够呛,忙安抚打圆场。
“娘,你这话俺更不爱听了,您说俺怎么说的这么溜,见到人家老二怎么就笑得见眉不见眼,俺就知道俺就是那个不招人待见的,俺……”
“你给我住嘴!爷们的事,你个妇道人家穷咧咧啥!老大,管好你媳妇。”白崇武真的怒了,指着白子修就是一嗓子。
王氏撇了撇嘴,拉着白馨儿一扭身就回了屋,众人以为消停了,谁成想,她又折了回来,“白子修,你个孬种,都这样了你还是屁都不放一个,有种你就说出来,他白子诚究竟干什么去了?别以为俺看不出你那憋不出个屎的怂样。”
“大嫂,我今了敬你是大嫂,不跟你一般见识,可你别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哩,哼……”不再嬉皮笑脸,白子诚的脸瞬间阴了下来,斜勾着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你说呀,你说呀,俺看你能说出个啥,你要是敢污蔑俺,俺就把你干的那些肮脏事都给你倒出来,白老二,你别以为俺王春花是好欺负的……”
“够了!都给我住嘴!”白崇武喊过之后就是一通猛咳,白家众人连忙围了上来。
“爹,你消消气,我们不吵吵就是了。话说这丢了东西,也真不怨咱们的事呀,我们可是啥都不知道。爹,要不你问问我老姑,看她……”
白子诚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子,白崇武看着儿子,又是一通猛咳,“咳咳,攀扯你老姑,你攀扯的着吗?啊?咳咳咳……”
“爹,我就是说说,你看你……”
“好了,鹭儿,咱们回家吧!”白崇文不理会被儿女簇拥的白崇武,抱起白鹭儿就向门外走去。
“大哥,大哥。”白崇武急忙追过来,“这还没查出来呢,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我再好好问问他们。”
“不问了,这件事呀,就这么着吧。”白崇文摇了摇头,“不过一点银子的事,关起门来自家说道说道就行了,出了这门就不提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可是,可是,”白崇武满面沮丧,脸上的皱纹瞬间又深了许多,“大哥,我对不住你呀!”
“亲兄弟,不说这个。”白崇文拍了拍白崇武的肩膀,就要向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先头那地也都搁你这儿了,你回头好好核算一下,留下点,其余的也都拿过来吧,唉,这钱多了,是福是祸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