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日昭昭莫须有
诗云:
萧条孤馆那堪住,年年向南望断目。
将军泪洒明月楼,征夫血染关山路。
遗恨只付云和月,壮志终归尘与土。
万里长城今自毁,井底哭声浑不顾。
却说岳飞数月不得宗毅音信,心中甚是烦忧,今见这李霜砚年轻有为,侠肝义胆,故欲托付李霜砚去打探宗毅下落,助宗毅一臂之力。
无尘道人久经江湖,知道岳飞此番跟来必是有要事,便开口问道:“老朽这些年退隐江湖,四处云游,曾听闻李家三公子仪表堂堂,文采不凡,本想与李公子畅谈一番,却不知岳元帅此番前来有何吩咐,若有要老朽效劳之处但说无妨。”
岳飞看了看李霜砚:“岳某此番前来,确有要事拜托这位公子,既然两位都是侠义之士,我便不瞒各位。”听到这里,怜儿乖巧的说道:“爷爷,岳元帅,李公子,你们在此商议大事,怜儿去四处看看。”说完道了个万福便走到巷子口帮三人把风。
李霜砚听到岳飞有事相托,自是不敢大意,“岳元帅有何吩咐请讲,霜砚虽本事不济,也当竭尽全力,刀山火海,绝不皱眉。”
岳飞喜道:“有公子这番话,岳某便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又对无尘道人抱拳行礼道:“李公子虽侠肝义胆,但毕竟未经江湖之事,还望道长多多帮衬,岳某自是万分感激。”
无尘道人知岳飞所托之事必非同小可,神色一怔:“岳元帅尽管放心,老朽这把老骨头今天就交给岳元帅了,元帅但有吩咐,老朽定当不遗余力,搭上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岳飞闻之,心中顿感安定了许多。
岳飞指了指凉亭:“道长,李公子,请坐下说话”,说罢便朝凉亭走去。无尘道人和李霜砚紧随其后,进了凉亭,岳飞和无尘道人坐在石椅上,李霜砚站在一旁。岳飞看了二人一眼,说道:“岳某无能,本以为穷十年之功便可克复我大宋河山,迎回‘二圣’,不料却功败垂成,未能直捣黄龙府,实乃生平憾事。”说到此不觉神情黯然。
无尘道人忙说道:“岳元帅何须自责,元帅功绩天下人皆称之道之,朝廷如此,元帅能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李霜砚也道:“元帅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天人共睹之,元帅若说无能,那满朝文武皆应辞官还乡。”
岳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岳某虽未能直捣黄龙府,但心中却不忘迎回‘二圣’,从绍兴元年便着人暗中查访‘二圣’受困之地,并暗中挖密道以图救之。在西京府班师之****便将暗道地图交给心腹宗毅,让他联络狭义之士,早日行事,然已过数月之久,杳无音信,我心中着急,却无可托付之人,今日遇到二位,见二位敢言不平之事,颇有狭义心肠,故欲托二位打探此事,助宗毅一臂之力,若二位能答应岳某之恳,岳某自当感激不尽。”
无尘道人和李霜砚听完知道此事兹体甚大,皆道:“元帅请放心,我二人明日便起身去找宗毅,定会了却元帅心愿。”岳飞忙起身抱拳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大恩不言谢,岳某回去当休书一封,并画出宗毅样貌,今夜三更在此交托二位,岳某在此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说完即离去,经过怜儿身旁时怜儿对岳飞道了个万福,岳飞点了一下头道:“有劳姑娘了。”四下看了看,便回去了。
岳飞走后,无尘道人和李霜砚谈了一会也先后离去。李霜砚回家后将此事告知父亲,李若朴乃忠良之辈,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告诫李霜砚要谨慎为之,万万不可走漏风声,李霜砚没有拜别母亲,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了些银两便只身上路。
及三更,来到相约之地,岳飞和无尘子爷孙已到,岳飞见李霜砚到,四下看了一圈:“道长,李公子,此事就拜托二位了,请受岳飞一拜。”说罢便跪倒在地,朝二人叩了一个头,李霜砚忙躲到一侧,不受岳飞之礼,无尘道人忙将岳飞扶起来:“岳元帅真是折煞我二人了,请元帅放心,我二人不管天涯海角,定会找到宗毅,了却元帅心愿。”
江南七月夜间已经的潮气很重了,从北吹来的微风中透着丝丝寒意,岳飞借着天上银钩月发出的微光目送三人坐船离开,直到目不能及还久久伫立着。“但愿他们能找到宗毅,早日行事……”,岳飞自言自语道,不觉眼眶已经湿润。
谁能想到另金兵闻风丧胆的岳飞竟会有这样的一面,但细想来,若无柔情何来大义,若无小爱谈何忠君爱民。在亭中站了许久,直到东方微微泛白,岳飞才转身离去,回府的路上岳飞心乱如麻,替宗毅担心,替李霜砚三人担心。他又怎么知道,秦桧已经在网罗密布地密谋陷害自己。
此后不久岳飞就遭秦桧党羽万俟卨、罗汝楫的弹劾,诬蔑飞援淮西“逗留不进”、主张“弃守楚州”,要求免除岳飞枢密副使之职。八月九日,岳飞被罢枢密副使,充“万寿观使”的闲职,飞自请回到江州旧居赋闲,岳飞此时已无兵无权,但对他的迫害却仍在步步紧逼。
在秦桧授意下,张俊利用岳家军内部矛盾,威逼利诱都统制王贵、副统制王俊先出面首告张宪“谋反”,继而牵连岳飞。张俊私设公堂,向张宪严刑逼供,毫无结果之下,竟捏造张宪口供“为收岳飞处文字谋反”。岳飞在江州居留,为时甚短,就接到宋廷命令,召他回“行在”临安府。
十月十三日,岳飞被投入大理寺狱中,此前其长子岳云也已下狱。岳飞义正词严地面对审讯,并袒露出背上旧刺“尽忠报国”四大字,主审官何铸见此,亦为之动容。何铸查得岳案冤情,如实禀告秦桧。秦桧却说:“此上(高宗)意也!”改命万俟卨主审此案。卨用尽手段,也无法使岳飞三人屈招一字。飞宁死不自诬,乃至以绝食抗争,经其子岳雷照顾,才勉强支撑下来。
十一月初七日,宋金“绍兴和议”达成:由宋向金称臣,将淮河以北的土地全部划归金国,并每年向金贡奉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和议虽已达成,但岳飞始终未能被释放。万俟卨等逼供不成,为了坐实冤狱,又为岳飞罗织搜剔了所谓“指斥乘舆”、“坐观胜负”等数条罪名,欲将飞一举定为死罪。
已赋闲的韩世忠因岳飞入狱之事质问秦桧,桧回答:“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世忠忿然道:“相公,‘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十二月廿九日(1142年1月27日),宋高宗下达命令:“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将防护。岳飞在大理寺狱中被杀害,时年39岁,其子岳云和副将张宪被斩首,岳飞的供状上只留下八个绝笔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世上从此多了一具冤骨,凭后人枉议是非,君须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此中曲折,拙笔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