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五十万年前,世间最后一位魔陨灭,魔君座下十二妖士拼尽全部修为设下结界,并以魂魄为代价方保住魔君肉身。
岁月无痕,山河无迹,人世间几番轮回,转眼已是三万年。
三万年后,结界十里内百花尽开,芳香四溢,不知名的白紫花朵绕结界盛开上百年,花开不谢,耀耀生辉。
妖界众人皆啧啧称奇,仙人鬼妖四界为之震惊,奈何十二妖士全部修为设下的结界无人能破,自然也无人知晓缘由,众人皆道魔君将重生,自此除妖界外人仙冥三界无不担忧惶恐。
四海八荒皆以为魔君再次现世,谁知百年后结界中走出一位蒙面紫衣女子。
女子赤足跨出结界,一瞬间天地变色,万花凋零,护住魔君肉身的结界碎裂,女子伸出玉手,无数白紫花瓣争先奔向碎裂的结界,片刻,一粒散发淡紫光晕的纯白色珠粒漂浮半空,紫衣女子唤之幂箩珠。
……
自神魔两界消亡,仙称神仙,仙界又名天界。妖称妖魔,妖界称之魔界。神魔两界名存实亡后,六界只剩四界,仙妖两界为争六界统领权,矛盾逐渐加深,发展到不可调和,终在十万年前,一场仙魔大战于九周山上爆发,仙界司战玉华上仙请命领十万天兵与魔姬座下妖皇笛刹带领的妖魔对抗。
大战一天一夜未果,天兵妖魔死伤无数,两日后魔姬现身。
白紫花瓣散漫整个天地,紫衣蒙面赤足,举手挥袖间天兵死伤大半。天君震怒,设万仙阵将之困于阵中,玉华上仙奔至阵中,未几,阵破。两人飞身离阵,正当上仙回天界阵营之时,妖皇笛刹祭出上古神物浮魂珠欲取玉华性命,千钧一发之际,魔姬转身抱住玉华,以魂碎珠。
一阵刺目华光遮掩万物,众人纷纷以手遮目,待光华散尽,玉华上仙与魔姬不知所踪,六界皆言两人已魂飞魄散。
一天界司战上仙,一妖界倾城魔女,命运无常,徒留叹息。
仙魔大战以魔界惨败结束,妖魔死伤不计,妖皇笛刹逃离,自此,天界统治六界,地位无上尊荣。
第一章幂箩之境(一)
我是一株由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幂箩花,说是花其实是抬举自己了,我虽有一颗属于花的心,却没有足够称为花的外形支撑我的花名,只有两片花瓣,不知是自己还未集聚成形还是就长这独特样儿。
自我有意识以来,便只听过一种声音,平静而缓慢,像是呼吸声,但又不敢确定,因着这几万年来,这里除了我便没有其他生物,并且这呼呼声只在我身侧有,我想,若是活的东西,定不会万把来年都不会动作一下的,猜不出是什么,索性就不猜了。
“在这洪荒睡了十万年,倒没想着这里居然会有活物,今儿个见着你,倒是觉着稀奇。”一温润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这倒把我吓了一跳,倒不是怕这稀奇我的怪人一下子稀奇过头将我从花茎上摘了下来,左右离了花茎我也能继续吸取灵气存活,只是在地儿居然会有除我之外的活物,委实把我惊了一把。
虽说我看不见,倒也能感知到这里没有提供活物生存的东西,是一个独立于六界之外的空间,无风无雨无天无地,只有一片浓厚过剩的灵气,起初将这一片空间弄得粘稠极了,许是这万万年来被我吸了来聚形,现在倒还算是清明起来。
现在终于确定在我身侧呼呼了万万年的是个人,我不由的亢奋了起来,两片花瓣儿狠狠地抖了抖。要知道,这万万年来,我听这呼呼声耳朵都快起茧了,睡觉,哦不,应该说是汇灵都能感觉那呼呼在脑海里神回放,委实让我苦恼,为此我牺牲了不少灵气来塞耳,别小看这些灵气,这可是助我成形的宝贝,用一点便少一点,我思量着就是花费太多灵气塞耳,才让我久久开不了慧眼,至今还是个花盲。
看着我回应了下,这位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人家很是诧异,“难得还是有神思的。”说完伸手在我花瓣上弹了弹。
一阵热流从头到尾滚了个遍,我的两片花瓣儿很是舒爽地抖了抖,顿时觉着神识清明了些许。
……
尔后这位老人家便常对着我言语,我琢磨着他定是被困在此处不得而出,平日里恁无聊了些,便闭了神思沉沉睡去了,可不想这一睡睡得委实长久了些,好容易苏醒了来且遇着个有神思的活物,可解了这万年来的寂寞,便渡了些修为与我,助我早些脱离本体幻化出人形来。
且不管老翁的初心如何,单是这份助我修行的恩情,待我修成人形也是要还他的,左右不过是陪他聊天解闷,想他活了数万年的人,想必很是怕孤独,老人都是怕孤独的!
得了他的修为,我的慧眼也逐渐开了些,只是视线模糊不清,只见着黑白分明的一团在眼前晃悠。
过些时日能看清了,才发现这一团不是别的,正是被我称作老人家的恩人。原以为能活上数万年的人再年轻也是个大叔,倒没想是个如此年轻俊俏的人物,剑眉星目,玉带束腰,一袭白衣无风自动,真真是个玉人也。
见我盯着他的视线许久未移动,他好看的剑眉皱了皱,“还道是个聪慧的,原是个傻子,可惜可惜。”说罢还象征性地摇了摇头。
虽说我看他是迷怔了些,但关乎到属于花朵的尊严,我的一颗花心瞬间回归,然后很是老成地瞥了他一眼“呵,还道是个玉人,原也是个没眼力的,可惜可惜。”说完自己倒先惊诧了下,慧眼开了,嗓子居然也开了,兄台的修为委实了得。随即又暗道这话可把兄台得罪狠了,眼见虚空的灵气已被我吸聚得所剩无几,但就不能幻成人形,以后还得靠这位仁兄,想到此处,一颗花心不由得颤了颤。
所幸仙人都是大度的主,恩人并没有因着我言语上的不敬而与我计较,依旧渡修为与我,为此,要我在此地陪上他万万年报恩也是可行的。
待我能幻化成人形时,倒也把这位仙人的脾性了解了七八分,走的不是高冷路线但也不至于是个暖男,总之,比较正常。这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作为一朵花,耐不住寒受不得暖,这样的脾性,正好!
……
这日,恩人正渡了修为在花叶边上打盹儿,我正欣赏着美人入睡,忽的觉着浑身灵气集聚于花杆子处,并且在花心运行一周天,待我回过神来,已然发现自己已化去本体修成了人形。顿时觉得世界如此美好,一兴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是我的动静太大,将这万万年都不醒的人闹腾醒了,他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我便看出他很是失望。心里咯噔一下,喜悦瞬时不见,忙伸手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不敢移开,“我,我很丑?”语气恁忐忑了些。
恩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又伸手在额上碰了碰,作出思考状,看得我一颗脆弱的花心提得老高老高,“应是不丑的”
呼。。。
“不过…”
哎,真是磨人!
“这副形容委实小了些,好歹也是我花几百年修为养出来的人物,怎么只有十岁左右的模样?”
这话我倒不爱听,“呵,没化出个妙龄少女来恩人倒是失望!”
“还好还好,所幸是个粉妆玉砌的,也算养眼。”
说完一双魔爪便来蹂躏我的脸。我以眼神反抗,最终宣告无效。闹了一阵儿才想起正事来,如今幻为人形,感知已然比本体真切许多,且不说这方天地空静得古怪,就连眼前的玉人也越发眉目如画,看得我一颗花心不自觉地颤动。
“恩人可知这是何处?”
“不知”
“那恩人如何又在此处?”
“不知”恩人低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比我还困惑,“我的记忆,唔,应是被封住了。”
这倒让我很是惊诧,睁大一双眼睛问“连你都解不开?”他摇了摇头。恩人的修为我是知道的,若是他自己都没办法,我也无计可施。“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吧?”若是这都被封住,那我真真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只是沉睡前的一部分记忆被封存,至于我是谁,那还不至于忘记。”他话虽说得很是无所谓,可我却从他眼底看到一抹沉郁与无措,像是很重要的东西被丢失,想找却无处找寻。
“那,那您老人家到底是谁啊?”我也想知道谁这么厉害能超过你啊,那绝对又是一国民偶像。
“这倒是个好问题,仙界众人见我皆尊称一声玉华仙上,人界众生称我公子玉华。”
我不知仙上究竟是个什么物事,只道玉华这名儿取得甚好,恰如其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恩人知如何出去否?”
恩人看了我一眼并不说话,我想定是恩人无法却又要在我面前保持无所不能的形容,索性装起深沉来,这样既不落了仙人的脸面又可以装装高冷,仙人着实当得辛苦。
这样想着倒安慰起他来:“恩人不必烦忧,虽说这地儿委实荒芜了些,所幸地方还算宽广,恩人仙法了得,挥挥袖子变个世外桃源的仙境出来过活过活,也是可行的。”
恩人听罢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渡修为与你是为何。”
嗯?这思维转换得恁跳跃了些,我还来不及反映他到底是搭了哪根线从过活跳到修为,便又听他道:“我本想用些仙法助你快些成形,却不想这仙法用在你身上丝毫无果,便只得舍了些修为与你。虽说我向来是欢喜朴实无华,不喜花俏,近来又深觉此地儿朴实过了些,便想着弄些花草来,不曾想这作为也是无果,便只好将就将就。”
原还有这层因由在里头,我琢磨着要是我俩注定要在这里头待上个万万年,更或是再万万年,这空白一片的地儿着实磨人了些,再看着这里也只有他我两只活物,心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修了万万年的,总要发挥点温热来。便对恩人道:“让我试试否?”
恩人不置一词,我看他作出一副不看好我的形容来也无法夸下海口,倒不是不信自己,却是太相信恩人。
不想现实倒给了我大大的惊喜,看着意念中的桃林凭空出现,着实把我俩吓了一跳,抬头望向恩人,他正忧喜参半地看着我。
我道是这一出落了他的神仙面,又欣喜终于能见着生活的璀璨色彩,便显出这般古怪的形容来。
恩人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挣脱无法,便只得伏小“许是恩人仙法太过强盛,这地级不高受不了仙人的仙法。”说完自己先干笑两声,这理由委实蹩脚了些。
仙有仙级,人有阶级,地儿当然也是要分个高低来,自盘古开天辟地来,这四海八荒的地儿便有等级之分,就像南荒之地受上神一滴恩泽之血,十里之内的生灵将枯死幻灭。虽说近几百年来区别已不明显,但对于这道不清名儿的方外之地来说,或许还存着优劣之分,是以级数太弱是受不得上神仙法的滋润。
恩人却不听我言语,依旧沉浸在他的忧喜参半中,继而急切地问道:“你可知自己是个什么物事?”
这话问得委实奇怪,我打有意识起便知晓自己是朵只有两片花瓣的残花,为此还忧愁了好些年头,但看他急欲求知的形容只得如实说道:“我自是由灵气汇聚而成的灵花。”
“我知晓你是花,却不知是什么品种,我活了几十万年还未曾见过两瓣的花。”
我觉得他委实孤陋寡闻了些,“幂箩花”
他却像是被惊着般猛的放开我,嘴里念叨着‘果然,果然如此’之类的言语。所幸恩人还是很看重自己的仙容,很快便恢复常态,还很高深莫测地对我道:“你既是幂箩花,那此地必是幂箩之境了,要出去,还得靠你。”
虽说我也想出去见见世面,也不想拂了恩人的期许,可我委实不知该有如何一番作为才能出这幂箩之境,也不能因着我幻化出物什便将这生死重任放到我肩上来,可恩人却不管我如何费心劳神焦虑满面,只道着机缘云云,委实让我头疼。
许是焦虑过甚忧思过重,自我化成人形后个头儿长得甚是欢畅,不过几年光景,已长成十五六岁娇俏少女的姿容来,连玉华都啧啧称奇,直叹道这容貌如今这四海八荒的已少有人可比,不知要祸害多少春心少年。
我倒不知外面的女子是何等姿容,也不知自己这副形容美得如何天怒人怨,只从幻化出的玉湖中看来是个面目白净眉目如画的秀丽人儿,再加上和玉华生活久了,倒生生沾染些出尘脱俗的神仙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