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客轮驶入了北海与东海交界的地带,距离明国海岸还有不到不到两天的航程。
一只特伦斯海鹰落在桅杆上,昂首巡视着前方广阔的海洋。星光下的大海呈现出美丽的幽蓝色荧光,那是海面下密密麻麻的发光类海藻编织出的梦幻景象。
兴奋了一整天的白羊此刻已经沉沉地睡去。关斗一个人走上甲板,眺望着这片优美动人的幻境。每当独自一人时,他总是回想起师父龙牙。
如同父亲般亲密的师父,一直藏在他心中那个旁人不可触及的隐秘角落。他回想起师父教他武功,向那时尚且年幼的他讲述那些令他似懂非懂的历史和哲学。
后来他又想起吉宇师兄。虽然一起习练武艺的时光只有一年而已,这位亲切的师兄在关斗心中却远远胜过了“赤魂”部队中那些冷酷无情的队友。
还有师父一直记挂的小女儿——那个名叫“玲”的女孩子。不知她现在身处何方,是否如师父所愿在这星球上的某处平静而幸福的生活着……
虽然师父不常提起,但关斗知道,她是师父到死都一直牵挂的、觉得一生愧对的亲人。
十七年前,明国都城——京都府。
三千名“赤魂”军将士整齐地排列在皇宫前的广场上,接受大明皇帝恩宗的检阅。这一年,明恩宗已是七十多岁高龄的老人。这支“赤魂”部队可以说是他一生的心血。
指挥官阿尔萨斯·龙牙上校和副指挥官托尼·艾斯塔中校威风凌凌地站在队伍的最前列。站在他们身后的,是因为那一头金发而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安德烈·弗拉基米尔中校。
明恩宗缓缓巡视着走过队列,又返身走到这三位青年军官面前。
“青年才俊,真是青年才俊啊……”老皇帝拍打着他们的肩膀,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一旁的侍监随即呈上陛下钦赐的黄金软甲和虎符玉牌。
“赤魂”部队自组建以来的首次实战在即,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龙牙不由得深深吸气。这是他第一次指挥部队作战。老陛下无言的托付无疑让他觉得自己的肩膀更加沉重。
“喂,我说龙,如果我不小心战死了,你小子可要负责把我儿子养大!听到了没有?”托尼·艾斯塔在龙牙耳边,半开玩笑地嘀咕道。龙牙一笑,回答道:
“还没出发就说这种丧气话……放心吧,王子殿下,我们不是有言在先吗?将来我女儿还等着你儿子八抬大轿前来迎娶呢……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好兄弟有半点闪失?”
他转过身,面对着三千名威武勇猛的大明勇士,大声说:
“兄弟们,这次行动将是我们‘赤魂’扬名立威的开始!从今天起,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活着回来!”
哈亚库港通往元都的大路上。
阿西塔闷闷不乐地跟在大伙儿身后。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他却依然未能完全接受克洛德所说的“世界的残酷”。在与利齿兽群的搏斗中幸存下来以后,他已不知不觉开始认为自己有能力拯救别人,开始渐渐相信自己有能力成为父亲所期望的能够改变明天的人。
然而现在,克洛德的话让他明白,这世界千百年来的规则并不会因为他现在微小的努力而轻易改变。在获得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之前,说什么拯救别人、保护同伴之类的话原来毫无意义,就连克洛德那样的强者也从不会轻言改变或拯救世界之类的蠢话。
克洛德船长正忙着寻找前往内陆沙漠的车辆。离开蓝鲔鱼餐厅之后,船长让兰斯特大副立刻召集所有船员,然后带着大家离开哈亚库港。按照他的计划,船员们将兵分三路。大副卡尔·兰特斯率领一部分船员回到船上,沿海路向北航行;老水手吉尔吉斯·洛特带领另一些人乔装打扮成商队,前往元都打探消息;他自己则与阿西塔一行深入阿尔巴纳内陆地区,躲避军方的追捕并继续北上。
三队人马约定一个月后在位于明国东南部的某处港口汇合。根据法卡捷琳娜夫人提供的消息,克洛德船长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克洛德答应玲,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之后,他会信守若言护送玲和她的同伴们到达罗尔城。
临近傍晚时分,克洛德船长终于找到了一支令他满意的车队。除了愁眉不展的阿西塔和常常是一副冷静模样的玲之外,其他人都很兴奋。接下来的旅程将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冒险。
“喂,傻小子,你还要愁眉苦脸到什么时候啊?”东川·贝鲁克推了推阿西塔的肩膀,说:“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你不过是……”
玲冷冷地看了东川一眼,东川把剩下的话宴会独自里,摇着头走开了。远处,元次郎正缠着克洛德船长,要他教自己几招厉害武功。
“……你到底是怎么了?”玲的目光又凝固在阿西塔脸上:“克洛德说得没错,这就是你无法逃避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如果你连这都不能接受的话,还怎么救你妹妹?!”
阿西塔没有回答,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抬起脑袋,一把抓住玲的手。
“玲!我、我想……我想变得更强……我想打倒格拉西亚斯!我想强大到能够改变这一切!你再多教我一些格斗技术吧!你告诉我,我、我应该怎么做……”
玲的脸涨得通红,如果此刻抓住她的是另一个人,她或许早已勃然大怒。
她把手从阿西塔掌心轻轻抽出,安慰他说:
“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那种虽有一身力量却无法自如控制的苦闷……眼下你想变得更强,却正有一人可以做你的师父……”
玲把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和元次郎、东川嬉笑哄闹的克洛德船长。
“……按照‘BEAST’实验的设计,进化程度更高的‘次代’战士理应比‘初代’更强,然而无论是阿基德队长还是阿布·克洛德,我们迄今为止遇到的‘初代’战士却拥有比我们俩更强的实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初代’战士通过后天的不断努力,也是可以不断超越自身界限的,最后甚至能够达到连‘次代’战士也难以企及的高度……更何况像克洛德船长这样的‘初代’战士曾身经百战,实战经验丰富,如果他肯教你的话……”
“可是我和他非亲非故,你怎能断定他一定愿意教我?”
“别忘了你父亲坎·布尔德曾是他的战友!如果他知道你是坎的儿子……”
阿西塔一愣,觉得玲说得很有道理。他想自己挑明身份后也可以借机向克洛德船长打听父亲的事情。兴许父亲他还活着,兴许克洛德要找的人就是……
“玲,你觉得克洛德他……是好人吗……虽然他曾经救过我们,可也毕竟是政府悬赏追缉的逃犯。在哈亚库港,你不是也亲眼见过他杀了那么多人……”
玲站起身,顺手拉了拉衣服下摆。她腰间曾经佩刀的位置如今已是空空荡荡。
她看着阿西塔,神情严肃地说:
“也许克洛德确实是个亦正亦邪的家伙,但眼下我们别无选择,想要变强、想要救出希达,就只有与他结盟……”
说完这话,她在心里叹道:
……阿西塔,你这个笨蛋究竟要天真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