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云儿听了,为周天宇的身世吁嘘不已。她知道周天宇如今也成了孤儿,和自己一样,不禁同病相怜,猩猩相惜,平添几分亲切。
天亮的时候,两人把洞里的火熄灭了,才走出洞外。洞外,阳光明媚,林间树木葱郁,处处有鸟语。
洪云儿带着周天宇来到一处山泉处。泉水清澈,它形成一股细细的溪流,向山下流去,跟下面的流水汇聚一起,冲出山溪,奔向大河。泉眼周槽,杂草丰茂,开着几朵细小的无名山花。山花竞放,虽少,却也有幽香。
洪云儿把剑放在草丛中,蹲下身子,双手掬着泉水洗了几把脸,在透过林叶而落下的细碎的阳光映照下,显得更抚媚。把在下游蹲着的,也准备洗脸的周天宇看呆了,他情不自禁地冲口而出:“师姐真美!”
洪云儿听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出神地看,脸,不禁一红,把头一低,说道:“你找打……”
周天宇也发觉自己的丑态,显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辩解着,说道:“是真的嘛…,我又没有说错……”
洪云儿明知他不是孟浪之徒,说的是真心说,但她还是假装生气,说道:“你还说……”
她还未曾有人对她如此赞过。师傅么?对她永远是一脸的严肃,对她的要求一向严格,虽然师傅也有慈爱的时候,但他从不在她面前显露过;师兄么?虽然两人天天面对着面,舞刀弄剑,但他不苟言笑,冷着一副脸孔,足见他城府深沉。倒是面前这小子,赞她的竟是第一个人。是人都喜欢被赞,洪云儿也不例外,她被他这一赞,內心涟漪不断。她又用那随身带着的葫芦重新装满了泉水,也喝了几口水,拿了佩剑,说道:“你在这,等我一等,不要走开,我去去就回来……”
周天宇说道:“嗯!你快去快回……”
洪云儿身形一晃,往林间一蹿,施展轻功,眨眼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天宇看得呆了,想不到师姐这份轻功是如此了得,可见师傅该是个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吧?
他定下心来,用双手掬着水洗了几把脸,也喝了几口水,就坐在草地上静静地等候,等候她的回来。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伤口虽然结了痂,但伤痛还是有的,因为他毕竟是个庸夫俗子,不像江湖侠客的骨头来得硬。
片刻之间,洪云儿用衣角兜着几枚半熟的野果回来了。周天宇站了起来迎接着她,说道:“师姐这么快?”
洪云儿把果子全放到他的手上,笑着说道:“我已吃过了,你是公子哥儿,吃惯了大鱼大肉,这几个山果,你就将就下吧!”
周天宇说道:“师姐不要取笑了,如今我也成了丧家之犬,我这条老命还是你捡回来的呢!”
洪云儿盯着他的脸细看,笑了,说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帅小子呢……”
周天宇本来是个俊哥儿,只是怕被人容易看出才故意把脸弄得脏兮兮的,洗过了脸,原样貌就出来了。
周天宇边吃果子边说道:“师姐不要取笑了……师姐,你轻功真好,能教教我吗?”
洪云儿“噗嗤”一声,笑道:“我这也叫好?你看看我师兄,看看我师傅,他们的才是上乘的……”
周天宇说道:“哦,那真太好了……”
他很快地把几枚野果吃了,就跟着洪云儿抄近道上终南山。他走路有些慢,他虽不是游手好闲之辈,但是,平时少锻炼,走着这山道,竟是很有困难的。再加上他身上又有多处剑伤,行走自然是慢。
洪云儿凭着她的极好的轻功,是很容易上山去的。但她不忍心丢下他不管,况且又答应过人家,得把他带到师傅面前,完成自己的任务。因此,她也只得跟着这个凡夫俗子慢慢的上山。
终南山,峰奇,林茂,参天古木随处可见。看那幽林之中,鸟雀在枝头乱鸣;看那山谷之中,飞瀑击在石上纷飞。还有那似雾似云的烟霭,东缠西绕,似有似无。这里真不愧是人间仙境,无怪乎有许多隐士在此隐居,也有不少的武林高手在此清修。
周天宇跟着洪云儿,穿过密林,走过幽道,来到一处寂静的竹林。一道清澈的溪水被引到竹林里来,水速平缓,汨汨而日日夜夜,不停息地流淌。
溪水边便是几块被开垦出来的田地,种着几畦菜。有的菜,头顶上还戴着一顶黄色的小花帽。
再往竹林里走去,便见里面平坦的空地上搭了五间草屋,分布在四周的角落里。中间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两个石盘。其中一个上面刻着“楚河汉界”极分明的象棋盘,棋盘四周摆着四张石凳,但上面没有红黑棋子。另一个石盘上刻着黑白分明的围棋棋盘,四边也放有四个石凳,也都没有黑白棋子。
洪云儿指着草房子,对周天宇说道:“就是这儿了!”
周天宇已累得气喘吁吁,说道:“哦,就是这儿?”
洪云儿对里面大喊道:“师傅!师傅!徒儿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么?你一个女孩子到哪儿野去了?师傅担心得很呢,看他怎样收拾你?”
从一个草房里应声出来了一个年轻的瘦高的男子。
周天宇猜想他应该是师兄了,就对他一揖说道:“师兄,你好!”
那个少年男子看见了周天宇,而周天宇又满身血迹,大出意外,冷然问道:“师妹,他是谁?——你未师傅的同意就乱带其他人上来,你好大的狗胆?”
洪云儿撇着嘴说道:“师兄,他叫周天宇,是被人追杀着……他也想拜咱们的师傅为师,所以……我把他带上来了……”
洪云儿的师兄名叫秋水,姓林。他依然心有怒气,说道:“虽然这样,也该先回来请示一下师傅呀……”
洪云儿不服气,自己做了侠道之事,还受师兄的指责,她心里当然不服。她气鼓鼓的说道:“如果上得山来请示再去救人,人家命都没有了……我们还敢称什么‘行侠仗义’呢?师傅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师兄林秋水见师妹竟敢顶撞自己,本已恼了,在外人面前顶撞自己,作为师兄的,面子往哪儿搁?因此,林秋水更火,可是师妹说的也有理,他只好强忍着怒火,不便发作罢。
“云儿,把那个人给我带过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座草房子里传了出来,那声音带着威严。
洪云儿听了,竟然很顺从的样子。
洪云儿对周天宇说道:“请跟我去见我师傅!”
周天宇说道:“嗯!”
他跟着洪云儿到正对面的那间草房进去了。那间草房子里布置相当简单。当中是一张竹床,一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道士打扮的老者端坐在竹床上,闭了双目在打坐。他的双手很自然地平放在双膝上。
洪云儿对师傅很是敬重。她站在师傅面前,垂着头,轻声说道:“师傅,他来了!”
忽然,闲散道人睁开了微闭的双眼,他双目如电,看了一眼站在洪云儿身边的、诚惶诚恐的、穿着血衣的周天宇。
“师傅,请收下我为徒!”
周天宇在闲散道人面前,双膝一软,直跪下去。
忽然,闲散道人右手一扬,衣袖一挥,一股劲风直扑周天宇,把他下跪的身子托起,周天宇诚心想跪也跪不下去了。周天宇大吃一惊,想不到师傅竟有如此武功。
“慢着!——我不想收你这个徒弟!”
闲散道人说道。
“为什么?”周天宇失声问道。
洪云儿抬起头来,带着疑惑,说道:“师傅……他真的很可怜……”
闲散道人说道:“他面有暴淚之气,一心想复仇,学武恐怕会走火入魔,如果日后他心怵不正,恐是为害整个武林……云儿,等他养好了伤,就送他下山吧!”
周天宇听了,眼角处忍不住涌出两行热泪。他啜泣着说道:“师傅,我一下山必死无疑,我仇家就等在山脚下……师傅,你就发发慈悲之心,救我周天宇弟子一命……”
洪云儿也插嘴说道:“师傅,他真的很可怜,亲人已被害,仇家又追杀,要是我迟一点救他,他早没命了……”
闲散道人说道:“你刚才说你是……”
周天宇说道:“师傅,我是周天宇,三岔河口人氏,我父亲周启庆……”
闲散道人说道:“哦,周启庆?我到过三岔河口,听说过你父亲的名,也听过你的名,听说你们都是好人……他已仙逝了——可惜,唉,世道慌乱……”
洪云儿听了,显得有点高兴,说道:“他是好人,师傅,你就发下慈悲,收了他吧……”
闲散道人说道:“唉,这样吧,——听说这山中有玉石,你寻它出来,我就收你为徒!”
周天宇大喜过望,对闲散道人一拜,说道:“多谢师傅!我一定找到一块玉石送给你!”
闲散道人说道:“云儿,把他安置在那间空着的客房住吧。带他去用餐,拣几套旧衣服让他换洗吧!”
洪云儿高兴地说道:“是,师傅,弟子遵命!”
于是她带着周天宇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