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乡试

吴守备道：“你们的师傅是哪位？”他仔细打量过在场的人，却没认出谁是师傅。人瑶耸了耸肩，揖了一下道：“小老儿便是。徒儿们想见识见识世面，所以带了他们来，望大人好生看顾。”吴守备也揖了揖，道：“好说好说。老先生辛苦了。”他心里暗想，这老头儿其貌不扬的，却能教出这么些徒儿来，一个个英气勃勃，显然有着深厚功底，定不简单。他忍不住多打量了老先生几眼，微笑着转身向别处走去。巳正时分，县令一班官员登上了前台，执事人员指挥军校布列在考场周围。外边约有一两千观众，却占不了多少地方，场地还显得十分空旷。执事站在台前大声喊话，让大家肃静，然后让考生到台前，依照名单点名。点名完毕，让县太爷训了一会话，接着吩咐大家不要远离，听到名字便上场，别害怕，争取取得好成绩。他说完，便将队伍解散，然后大声唱名，开始乡试。参试的人听到唱名后，便到台前展现自己的功夫。其实展示哪些功夫也没有明确规定，只是让考生展示自己最拿手的。有拳术，刀法，剑术，棍法，枪法等。大都展示过马上功夫。在台前展示完毕，便去靶场上射箭。射箭展示完毕，报得成绩后，便算考试完成，接着又唱下一位考生。蟠龙塘排名在最后，前面七位考完后，便唱到了才儿的名字。才儿正要上场，却被师傅拉住了。师傅对执事道：“高世才稍等一会，放到最后吧。”师傅是用内功对执事讲的，声音不大，但传到执事耳里，却如金铁之声，震得难受。于是执事接着念下一位的名字，是董海川。小海连忙走到台前，弓身施礼，报了姓名，然后练了一套拳术。收式后，瑚儿忙给他递了吴钩剑，又使了一套剑法。接着是棍术，待棍术练完，才儿又把马匹和长枪交到了小海手中。最后才儿把弓箭递给小海，自己牵马下去。小海去到靶场，看箭靶只有六十步距离，便对执事说：“学生用的是硬弓，请把靶位放到一百二十步吧。”执事移好靶位，小海取弓搭箭，连发三箭，均中红心。执事报上成绩，全场立刻掌声雷动，经久不自息。执事待掌声停下，继续唱名，待小四、家长、小强、世辉、耀堂、张兴相继展示完毕，最后便只剩才儿了。师傅让才儿最后出场，是因为他的功夫远胜那些师弟们，怕师弟们没了信心。才儿出场后，亦是行礼，报名，接着展示拳术。他的拳术朴实无华，但一招一式却显露出异常深厚的功力。接着便是展示剑术，他那剑鞘黑魆魆的，一点也不抢眼，那剑出鞘，也是乌亮一片。剑身阔大，是一般剑身的两倍，简直像是一把双刃刀。虽然不抢眼，却也引起了人们的惊奇。才儿运足劲力，挥舞起来。那是一套古老的剑法，一招一式便像那剑身一般，再朴实不过，但却隐隐带有风雷之声，舞到最后，剑尾间曳着尺余暗红色的光芒，当空的艳阳下若隐若现。观众们大奇，吴守备则是大惊，这二十来岁的少年竟然炼成了剑气，这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招式展示完毕，收剑行礼毕，瑚儿为他牵来马匹，拿来了大刀。才儿还剑入鞘，然后绰刀在手，一个轻纵，跃上马背。只见他持刀在手，向周围揖了揖，便舞动大刀，展示起来，刚开始还能看到他的一招一式，挥削砍杀，上劈下扫，渐渐地风起云涌，挟带着雷鸣电闪，十丈外亦感到寒风侵体。那两旁围观的人，前排的纷纷往后退，中间的跟着向后挤，有的妇女挤倒了，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经过一番骚动，好一会才安静下来，继续观看。只见才儿连人带马被裹在一片刀影中，化成一团华光，满场滚动，滚到哪里，哪里便是一阵冷风，无限寒意，却又携着雪电，摇撼人心。台上台下，场内场外，鸦雀无声，入耳的唯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忽然雷电倏止，风停雨歇，才儿离鞍下马，向看台，向全场作了作揖，那渊亭岳峙的模样，让人觉得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瑚儿满面欢笑，从他手里接过马缰和关刀。才儿又脱下外边的罩袍，露出一身短打的妆扮。胸围是一圈鹿皮的镖囊，插着二十四把钢镖，鲜艳的红穗露在镖囊外，形成胸前靓丽的装饰。映得他那红润健美花儿一般的面容更显俏丽。人们不禁有点儿糊涂，分明应说是个天神般威武的形象，偏偏都像个花枝儿似的大姑娘，把场外那些大妹子大姑娘看得眼睛直勾勾地，回不过神来。才儿把罩袍递给瑚儿姐姐，又接过长弓和箭壶，悬挂完毕，然后对着看台一揖道：“下面展示暗器。”说罢，掏出两手镖，各五支。他先将左手的镖抛向空中，约十来丈高。又将右手的镖抛了上去，与下落的镖迎个正着，“叮”地一声，那镖在空中嘀溜溜转了起来。转了一会儿，纷纷下落，被才儿一一接在手里，那镖尾的红绸两两相连，结成了五对，到才儿手里时，仍然旋转着。这只是个前奏。他去那靶场上，对执事道：“请军爷把靶板移到二百四十步。”那些执事早先已听小四说过，“大哥要射二百四十步”，所以他们猜想，这应该就是那个大哥吧。于是走了过去移动靶位。待靶立定，才儿两手左右齐发。左手五镖攒射靶上红心，右手五镖整齐均匀地排列在红心周围，状如五星一般。执事知道这成绩难报得清，干脆把那靶板抬到看台前报道：“镖打二百四十步，十镖十中。”然后拔下那镖，毕恭毕敬地递给才儿，把靶板重新抬回原处去。才儿取下弓箭，对着靶发了三箭。那边挥动红旗，报道：“箭射二百四十步，三箭三中，全中红心。”场外的观众忘了喝彩，只是翘首望着。才儿到看台前行了礼，退下了场，才想起没鼓掌呢。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跟着便是掌声雷动，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停歇下来。那时所有参赛的人都已比试完毕。吴守备走到才儿面前，说道：“高兄，我一时看得技痒，我们来过过招吧。”才儿谦道：“大人面前，小人怎敢放肆。”吴守备道：“高兄别太谦，我也是武举出身，当年与你也有共同经历。只是到得任上，长年无事，懒了手脚。到如今也生了。我与你只是活动活动筋骨，无需分什么输赢。”才儿见他说得诚挚，只好应承。他们先比了拳，又比了剑，再比刀时，才儿从瑚儿手里拿过一把单刀。吴守备道：“你不用关刀？”才儿道：“那刀太沉，我怕一时拿捏不住，贻笑大方。”吴守备早已留心观察过那刀，知是新近打造的。心想乡野铁匠能打得出好刀么？见过才儿拿在手里舞弄，就像舞动木头道具般轻松。听得“太沉”二字，便疑惑起来，走到瑚儿身边，伸手去拿那刀，不想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拿得动。他是举人出身，平常很是自负，目空一切。这时却涨红了脸。他掂了掂刀，对才儿大声道：“这刀怕有百二三十斤呢。”才儿道：“一百二十三斤。原本打一百二十斤，装上刀环后，重了三斤多。”吴守备道：“多亏了高兄的神力，换作常人，背也背不动它。比关爷的刀还重了四十斤呢。”才儿道：“大人过奖了，其实我姐也使得动它。”吴守备这才知道这女孩子便是才儿的姐，也是个武学高手。不禁对瑚儿多看了几眼。吴守备勉强拿起单刀，和才儿胡乱比划了几招，便停下了。他拿过那单刀后，早已没了争强好胜的心。他对才儿说了几句便上台去了。他与县令大人不知说了几句什么，便回到台前，向大家宣告乡试结束，考生自回旅馆休息，明天巳时再来公布结果。接着，看台上的人首先离去，考生们陆续离了场。才儿他们人多，待场上的人差不多走完才起身。好些围观的人却还不肯离开，尾随着才儿他们，一直送他们进了店，才依依不舍地陆续离开。才儿他们回到店里，见中午饭已过，晚饭还没到，便欲到街上走走，按理他们也该累了饿了，但一个心情驿动，静不下来。店家却走来留住了他们，道：“小哥儿们别急，晚饭还差些时候，怕你们饿，给备了些点心，吃了再玩去。”接着小二便给端上了面食，一人一碗，里面还有两个荷包蛋。他们吃完了面食，才未时刚过，离天黑还早，于是他们便结伴去街上了。师傅不许他们带兵器，怕他们在外生事，所以大家都空着手。就是这普通的打扮，也叫人认了出来，一大群青年男女，还有些小孩子，跟在他们后面指指点点，叽叽喳喳。他们到一处，他们也跟着到一处，而且那队伍越来越大，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显然是个调皮蛋，他绕过众人，到了才儿身边，好奇地问道：“大哥哥，听说你的刀有一百二十斤，你怎么拿得动。”才儿见他对自己这般热情，倒也感动，蹲下道：“练的呗。你若是练过功夫，长大了肯定也拿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