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只有四个人在场。母亲忙着给两个孩子夹菜,漠漓时不时说一两个笑话,逗得二老开怀大笑,连一向拘谨的苏澈也忍俊不禁。此时此刻的温暖,于寻常百姓家是每日都在上演的团圆,于苏昊天夫妇,他们整整等了十八年。
“母亲,一会儿,女儿想跟您睡。”漠漓撒娇道。
“瞎说……都多大了,还跟娘睡,传出去让人笑话……”佟氏看着是在阻拦,实则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爹爹,今晚你就先把娘让给漓儿嘛……”漠漓紧紧抱着苏昊天的胳膊,晃啊晃,小女儿家态十足。
“什么让不让的,女儿家说话也没个正经。”
“长姐,父亲这是答应了。”苏澈插话道
漠漓小计得逞,积极地给大家夹菜。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来来来……爹爹,这道蟹黄豆腐好香,多吃点多吃点。”说罢,漠漓舀了一勺豆腐,喂到苏昊天嘴边。
“额……”苏昊天一怔,桌边的其他两人也愣住了,试问府中上下,哪个孩子敢如此没大没小和给堂堂宰相大人调皮。即便是佟氏,这么多年,她也是谨遵妇德,私下从未和夫君如此亲昵过。更令人惊讶的是,苏昊天居然张口了!!!!
漠漓心满意足,在以前的家中,她也是经常这样拍自己老爸马屁的,受用的很,哈哈哈……
“娘,你也吃一口。”说着,她把勺子有递到了佟氏嘴边。
佟氏愉快的张口:“你这孩子,就会拍爹娘马屁。”
苏澈微微低头,默默吃菜。他怕一抬头撞到别人的幸福。他很羡慕自己的这个长姐,敢和父亲如此逗趣,其实能和父亲吃顿团圆饭也是他盼了十多年的事,他多想和漠漓一样,能紧紧挨着苏昊天的身边,说一说家常的俏皮话,可是他不会也不敢。难得见父亲一面,他要表现得更成熟稳重一点,好让父亲满意。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没娘的庶子。
“澈弟弟,这个糖醋排骨口感很好,你多吃点。”漠漓自然地将菜夹给苏澈。
苏澈受宠若惊:“谢谢……谢谢长姐。”
“谢什么,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你太瘦了,要多吃肉知道吗?”
……
晚饭过后,漠漓就跟黏在佟氏身上似的,母女两人欢欢喜喜地向衍墨轩走去。苏昊天被孤零零赶回主院。
月朗星稀,此时有个人却睡不着了。
“主人……”
“你还有脸来见我?胆子不小啊。”
“主人……接到您的指示,属下一直在找下手的时机。在别院,白天不好动手,谁知近来一个月,晚上总会有一个白衣男子守着长小姐。”
“白衣男子?长什么样?什么来头?”
“那人个子高高的,手执一把鎏金冰铁扇,只是天太黑,属下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废物!区区一个手无寸铁的病秧子都对付不了,还有脸在这儿给我找理由!我看你是活的太久了!”
“主人饶命!属下真的没有撒谎!属下曾与他交过一次手,结果被他手中的扇子重伤……差点活不下来。”
“也好,她既然回来了,在眼皮子底下还怕没有动手的机会。”
“主人好谋略……”
“还不快滚,难道要在我这养老不成!”
“属下告退……”
黑暗中,那双明亮的眸子透着浓重的寒光。
……
这一觉,漠漓睡得酣畅淋漓。昨晚,她和佟氏说了大半夜的话,最后累的睡着了。原来在母亲怀里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夫人,小姐……”屋外春熙等的有点焦急了,轻轻叩门。今天是漠漓与府中诸位女眷见面的日子,不仅如此,京城内大小官员得知宰相府千金病愈回来,都派自家的夫人和女儿上门拜见,难得有巴结宰相的机会,众人自然不会错过。
佟氏先醒来,此时的漠漓双手紧紧圈着自己的脖子,一只脚跨在自己身上,睡得好不香甜。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佟氏压低声音,问道。
春熙见屋内人已醒,便招呼着丫鬟们进屋伺候主人梳洗。
“回夫人,已经巳时一刻了。二位姨娘和其他贵夫人都已经在荷花台候着了。”明明已经很急了,春熙还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回着佟氏的话。那两位姨娘倒是无所谓,毕竟其他人都来头不小,什么厉王福晋,尚书夫人,户部大人的千金……怠慢了她们无疑是给苏昊天在朝廷添堵。
“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佟氏也有些着急了,再回头看看漠漓,一点醒的征兆都没有。
“漓儿?乖乖?醒醒……天亮了。”
佟氏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
“恩?!我这是在哪?”漠漓迷迷糊糊睁眼,头发像个鸟窝。
“傻孩子,还能在哪,当然是自己家啊。”佟氏疼爱地抚摸她的头。
“奴婢伺候夫人小姐梳洗。”春熙见着这母女还没有离开床的意思,心里更着急了,荷花台那帮人都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对对对……乖乖,今天咱可不能睡懒觉,春熙,快,快给小姐梳妆。”
“娘,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我还没睡醒。”漠漓的起床气上来了。
“回小姐的话,今天是您会见府中女眷长辈和各府夫人小姐的日子。不宜让她们……等得太久啊……”
“又不是我要他们来的,不见不见。”说完漠漓又把头埋进了被子。
“我的乖乖,别睡了,那些王公大臣的亲眷可怠慢不得,咱也要为你爹爹想想啊。”
“真的?!”
“真的……你爹爹在朝为官那么多年,哪一步不是走的小心翼翼,咱们今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了她们,就当是为你爹少树一个敌人,你说对不对?”
漠漓点了点头,任性归任性,在大事上,她还是很尊重长辈的意见的。
“你去叫碧杉来给我梳妆吧。”
碧杉闻声进来:“漓儿小姐,奴婢这就为您打扮。”
一屋子丫鬟端水拿衣,进进出出好一阵忙碌,总算把这母女俩捯饬地光鲜亮丽了。
佟氏穿了一件暗纹锦服,那两只鸳鸯反射阳光一闪一闪的,好像要活过来了一样。她还特意戴上了太后赏赐的那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华贵而不失典雅。
再看漠漓,一袭拖地烟笼梅花白水裙,半翻髻上点缀着镂空雕花水晶钗,再配以一串乳白珍珠璎珞,高贵又不招摇。佟氏取出一对金镶玉镯,慈爱地替漠漓戴上。
“乖乖,这对玉镯是你太奶奶留给咱们长孙女儿你的,娘替你保管了十八年,如今也算没辜负你太奶奶对你的疼爱。”
“娘,我也要你戴一只。”漠漓从左手摘下其中一只就要给佟氏带上。
“这怎么行,这是太奶奶留给你的。”
“娘……这两只镯子一模一样,分明就是要留给咱母女一人一只的嘛。我们一人带一只,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你闺女啦!”
一句话说的佟氏心头一热。以前漠漓病重让她们见少离多了这么多年,如今老天爷把这个知冷知热的女儿还给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夫人,咱们该走了。”丫鬟们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动容。
漠漓亲昵地挽着佟氏的手,有说有笑地往荷花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