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小西带着自己的行李踏上自己新的征程,她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和变数。
在东莞车站下车后,她凭着自己的记忆去找昨天那个地方。可是才走了几条街,她就发现不对了,说不上哪不对,也说不上对,每条街大小都差不多,店也差不多,昨天记的那些标志性的建筑一个也找不到,高楼林立,满街的繁华,过往行色勿勿的人们依然冷漠。她确定她又迷路了,她再一次一路问一路找,可是这些人都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就算有人给她指了路,她顺着指的路走一段也还是找不到那个公司那条街。
她有些急了,她突然想到,打个电话去问一下,可是电话接通后,那个女的凶巴巴地回了一句:“如果你连路都找不到,怎么能做好公司交给你的事情?”没等秦小西解释,电话就挂断了,之后再打就是一直占线中。
满心的欢喜、期望和畅想都在这一刻被现实击碎了一地。她想不通这里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冷漠?找不到路跟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关系,难道区区一个小文员一职是专给人家指路的吗?这能证明什么?秦小西回想起昨天的面试,那么简单,那么容易就通过,甚至都没有考一下自己的电脑能力怎么样就办入职手续交钱了,秦小西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被骗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公司明明在那里?如果骗人的,那肯定有人被骗过,去找她们麻烦的呀?再说,骗区区九十元钱,也算不上大钱,起不了作用啊?何必去做这种违法的事情?
秦小西否定了这个可能,找吧,我用一天的时间来找,我一定要找到。秦小西继续问,继续找。也许自己方向走反了,走错了。东莞城区何其大?一个女孩子拖着行李,凭着昨晚老板娘招待的那一顿饭的力气,能走多远?很快她就饿得不行,渴得不行,她脑子里现在是一片空白,乱如麻。
她疲惫地找了个路边公园休息一会。行李一扔,身子一倒,就那样躺在草地上,她多么想就这样沉沉地睡去,有多久,没有睡过安稳踏实的觉了?可是她睡不着,她怎么能睡得着,眼看这工作就这么没了,钱也都搭进去了,这吃跟住都成了问题。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似的从她脑海里闪过,她想亲人了,想阿姨,想表舅,想表妹,表妹再不好,俩人再吵,终究有个人陪着自己一起。
一个人,她真的累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商量。
她想家,家在哪里?家在千里之外。更别想那连爱情都算不上的两个人,自己没有一个好的将来,拿什么去配?就算别人有心,自己也无力了。
她开始无能地抱怨自己的家境了,要是从来没有出生,多好,可是现在,我能选择去死吗?眼下的生存现实,让她不禁嘲笑自己当初出来时的倔强和豪言壮语,或许自己离死亡不远了吧?
什么是远亲不如近邻,她终于深刻地体会,不对,如今她连邻居都没有,她不敢打电话回家,她也没脸打电话回家,怎么能就这样回去?怎么能就这样妥协?爹娘辛劳的背影,善良而无奈的眼神,兄弟跟一起成长的情景,她越想思念,也越想越绝望,她又爱又恨。书上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她以前写作文也常常这样写,自己出来后就很少再能感受就这一切,这一切让她觉得亲情是那么的----,她不知道用怎样的文字来表达自己眼下对家的那种感觉。人性的善良让她终究不忍心去怪爹娘,怪自己的出身和家境,可是如今的家,让她感觉不到太多的温暖,要强的她习惯了报喜不报忧,说到底,是自己没有能力,远在家乡的他们也一定如自己这般思念和担心着自己,让她生恨的那一幕幕,同样也让她如此的不舍,不忍也不能怪他们不关心自己,他们要知道自己过得如此这般,指不定有多心疼我呢?说好了要一起承担家的责任,终究这一切都输给了对现实生活的那种无助。
输了?真的要认输吗?就算认输要回家,也得自己找点路费吧!是的,怎么可以轻易认输,不过就是没工作嘛,再找,再差一点,我找个饭店当服务员,饭店总会管我吃的,有了吃的,住就一定能解决,大不了求老板让我在店里过夜,我趴桌子上将就还不行吗?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上路,可是她心仍有不甘,她还得再找找那个公司,她还得再打一次电话,电话还是提示音:您所拔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拔。
好吧,我认命了,如果真是骗子,我去了跟人家打架去?还是再被骗进去?到时候人身安全都是问题;如果不是骗子,就这待人方式,想必也很难与他们相处得下来吧?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思及此,她又想起了赵海峰,有一次因为他回信回得不及时,他也这么写过假装像秦小西求饶。她会心的笑了。
“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想轻易地想着放弃,上帝给你关了这一扇门,必定会给你留下一扇窗。”这是赵海峰激励她的,她记住了。
“人生路上谁都有坎坷,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而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努力地做到不放弃,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这是吴远来信时说的,也是对她人生的激励。此时秦小西想起他们俩的话,顿时就觉得自己有了走下去的信仰,不管将来自己跟他们是何种情缘,她都始终感谢他们。
她再一次苦笑,为自己在现实面前无助时找到这两句让她振奋的话语,也因为突然想到吴远一边这样激励自己,一边他自己说着说着,最后却自己放弃了秦小西。她觉得有点讽刺。
吴远,我也放弃了,我没有力气去跟何素珍竞争你,不在一个层次上,不在一个学校里,千里之外,我祝福你。如果没有这层妒忌,也觉得何素珍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一直到黄昏,秦小西终于决定放弃。放弃那个让她一时惊喜的工作,也放弃在这个城市的找寻,她要回到厚街,这个一开始就来的地方,这个自己待了近两年,还算比较熟悉的地方。
最后的几块钱做了公交车回去,买了点饼干和水补充体力。
她没地方住,天也黑了,她只得去找以前厂里的大姐,那个对自己很好的老乡。她来到她厂外的出租房,这个出租房是大姐她老公租的,两人不在一个厂里,她老公不加班的时候,就会回来住,要是加班就大姐一个人住。
她敲了门,没人应,没人,很好,要是大姐老公在,她今天就没地去了。
她到厂门口去等,一直等到深夜十一点,大姐才下班出来。见到秦小西很意外也很高兴,大姐还是那么热情,秦小西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刚来厂里时,素不相识的大姐,一知道自己跟她是老乡,就对自己那么好?秦小西也曾问过大姐,大姐总是说,我们是老乡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么简单,那么质朴,回答过秦小西多少遍了,秦小西如今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同样的回答,不一样的心境,秦小西听着泪流满面。
知道秦小西的情况后,大姐心疼地责备秦小西:“当初就不该出厂,好好在里面干,老是换厂换地方,挣不到钱。”
“还是XX在当组长吗?那个河南的小女孩子还在厂里做吗?”
“在,在,在,都在呢,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到处乱跑。”大姐白了她一眼,“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没事,我明天去找厂,只要有地方在招人,普工也好,文员更好,肯收我,我就进去。”
秦小西深吸了一口气,也许自己真的该老老实实的上班,这个社会不是那么好混的。
“嗯,那明天好好找找,先有工作再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还来找我,我老公这段时间他们厂里都很忙,都不过来住。”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大姐。”
“不早了,赶紧睡吧。”
有了伴陪着,有个人说话,一个人在屋子也不会觉得害怕,少了一份寂寞,多了一丝温情,这些对秦小西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次日,秦小西早一点先大姐起床,给大姐煮面条做早餐,在大姐去洗漱的时候,她利落地把床上给收拾妥当。大姐看着,打趣地说:“这么会收拾屋子的小姑娘,长得也不错,要是能踏实地上班,再找个如意郎君,早点嫁了,小生活一定过得有声有色的。”
秦小西红着脸反驳道:“大姐可别这样取笑我,我才十七岁呢,嫁人还早。”说是这么说,可是从内心来说,秦小西还真的很希望身边能有这么一个人,关心自己,有个依靠,而这一切,都只能是想想而已,眼下连想想的资格都没有。